亏不亏的先两说,刘珏翎不知道她和裴恒这一次吵架,又在上京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裴恒那日飘着从刘珏翎院子里回去,在书房里呆坐了两个时辰,才算是想明白了点。
他还不知道刘珏翎不是那个和他相处十年的襄阳了,只当这话是那个刘珏翎说出来的。
裴恒和襄阳少年夫妻,初时也是相敬如宾过的,可惜这点少年夫妻的情分,在先帝死后、襄阳发誓报仇之后就被磨得所剩无几。
有时候裴恒自己也会想,这点夫妻感情,终究是抵不过人伦天道。
襄阳是偏激的。
她要是定下了做什么事,那就是不管不顾一定要做到,她认定了那些人是恶人,便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若不是如此,襄阳的名声也不会这么差。
刚刚出事的时候,母亲、妹妹都和他哭,唯一的亲弟也流放三千里,至今都在边关喝沙,他和襄阳吵过,争执过,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他和襄阳哪能想到这么多呢?就这样一吵再吵,互相推诿,最后就落得了一个相看两相厌的下场。
裴恒一直觉得,大概是两人真的不合适吧。
可刘珏翎今日这一番话敲醒了他。
他恨着襄阳不曾体谅过他,可他又何曾真的设身处地为襄阳想过?
若是将他放在襄阳那个位置上——不管你什么人伦君臣,也不管你什么大义礼法,就单单只是一个女儿、一个孤姐,他会做些什么?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竟然时至今日才明白过来!
怎么能怪刘珏翎不信他们呢?他们也未曾真正信过刘珏翎啊!
裴恒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他有心想去刘珏翎那里看看,和她道歉,可脚才迈步刚刚到门口,又觉得实在是无话可说:事是做了!做了就是做了,现在去嘴上讨巧说那几句话,只会让她觉得虚伪罢了。
襄阳做错了什么呢?她这些年来,虽然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可她干的都是些为大燕朝长久计的事,这些事不能不干,只不过干的人是注定要背负骂名的——襄阳动作快了些,骂名自然就背得更多——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事已至此,裴恒只觉得心头一阵苦涩,只能先按着她的心意来吧,首先便是要将那些残兵败将都收拾干净了!让这些人再活着,迟早还要让她不快!至于和离?裴恒咬了咬牙,她是想也别想!
想明白了,裴恒第二天一大早就顶着一副黑眼圈见刘皓去了。
刘皓听了裴恒转述的话,只觉得心肝儿都痛了起来——他竟然不知道,长姐是这么想的!
先皇后死得时候,刘皓才三岁,先帝大行的时候,刘皓也不过五岁。他是襄阳一手带大的。襄阳和裴恒彻底闹翻之后,就一直住在宫里,亲手把持刘皓的衣食起居,刘皓小的时候,哪怕是去御书房上课,也是襄阳亲自去接送的。
襄阳在刘皓这里,可不单单是一个姐姐这么简单的存在。
刘皓一颗心被掰成了好几瓣,襄阳教他,又心疼这个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的弟弟,一边教一边宠,以至于刘皓虽然懂了帝王心术,却又还像小孩子一样依赖长姐。
他生起气来,又不归咎于自己,而是想到:
都是那些混蛋!挑拨朕和皇姐的关系,先是吴王,后又是这些大臣,现在又冒出残党余孽了!朕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都杀了!
只要事情涉及到刘珏翎,刘皓就格外上心,他马上就和裴恒达成一致:皇姐那儿,往后还有好长的日子让他们补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那些贼子都给抓干净了!有这个拿着,到皇姐面前也好说话。
小皇帝下令大理寺、刑部、京兆尹一起查此案,要狠差、严查、一个都不准漏!裴首辅还亲自压阵,主持大局,一时之间上京又开始风声鹤唳。
退居长公主府的襄阳长公主的事不是大事,但王、杜、赵三家余孽死灰复燃是大事,当年这可是谋逆大案,整个朝堂都动了起来。
刘珏翎却是不知道这些事的。
她和裴恒牌摊完了,裴恒这家伙却又没影了。
她还在整暇以待裴恒给她的回话,心想着他和小皇帝再怎么商量,也该有个结果了,可等到这春风寒意彻底没了,等到下人给她换新被褥了,裴恒还是没有回话。
柳素素倒是第二天便差人送到了身边,可怜原也是个美人,现在被吓得跟个兔子一样,见到她就哭,恨不得当成刘珏翎腰间的挂件,时时刻刻都贴着她才好。
连屏儿婉儿兰嬷嬷三个人轮番地冷嘲热讽,明里暗里的排挤防范都没能赶走她!
柳忠良这次倒是没能翻墙进来,只是想办法送进来了一份按了手印的手书,大意就是感谢长公主殿下出手相助,定不负长公主殿下之类的,刘珏翎收了。
也不是没差人去找裴恒,可要么是大人不在府里,要么就是大人公务繁忙,还请殿下再等等,一来二去,给刘珏翎硬生生磨得没了脾气。
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刘珏翎愤愤想,长公主府倒是又对她放开不少,她现在能在一堆人的簇拥下逛逛花园了。
好吃好喝伺候着,也没什么事要她操心,身边还有漂亮小姐姐陪她说话……
就这么混着日子,刘珏翎成功的佛了。
管他呢!横竖这命是赚的,能享受一天算一天吧!
就这么等到单衫上身,才终于有侍卫传话过来:
长公主殿下的旧部,原六品女官,现长明县县令谢春华携县丞顾秋月拜见长公主殿下。
*
谢春华和顾秋月,正是原主放出去的春夏秋冬里的春秋二位。
宫女是没有姓氏的,但是襄阳要放她们出去当官——还不是宫里的女官,而是正儿八经能上奏本的官——就必须得有一个姓氏出身。
襄阳是长公主,先皇后诞下的嫡女,皇帝年幼,她自然是能上朝扶持弟弟。可春夏秋冬四个都是正儿八经的平头女子,虽然家中也算是读了几句书才能送进宫来,但到底是不一样。
原主让她们出去干事,当时也是下了大力气的。
长明县的位置不太好,它靠着大燕朝地图南边的那一点点,自古以来都是烟瘴之地,兼之还有当地的一些土族番人,虽然是大燕治下,可也是个流放三千里的地方。
就是这样的地方,穷,恶人也多,还有大量羁縻,朝中但凡是有一点人脉的,都不愿去这种地方,哪怕是去了的,也能被嘲笑一句贬无可贬。
三年里死了两任县令,空了出来,谢春华和顾秋月,就只能去这种地方。
得到了兰嬷嬷传的消息,两人紧赶慢赶进京,哪怕是只换马不换人,到上京的时候也过去快两月了。
一回到上京城,就赶上裴恒和小皇帝将上京查了个底朝天,找出了个王家的余孽“无名公子”王和颐,连带着当年偷偷将他换出来藏匿的礼部侍郎一家也一并砍了,就在市场行刑。
那王和颐死的时候,还大喊“妖妇祸害朝纲!大燕无人啊!”,好险没气得顾秋月亲自动刀。
她们心中焦急,可是长公主府又进不去,还好她们的动向从来都有人盯着,裴恒接了帖子,见了她们,他这段时间忙着处理那些残党,抽空来见两个小官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见了面,将刘珏翎大概的情况和她们说了,就让她们等一等,等上京安定了,再带她们去见刘珏翎,也好叫她们沉下心来自己想想该怎么和现在的刘珏翎说话。
王和颐的人头刚落地,谢春华和顾秋月就一刻都不想等了。
两人进了院子,原本还是强撑着仪态,见到刘珏翎的时候,到底没有忍住,哭出声来。
刘珏翎手上的葡萄差点掉下来,她拍拍手,连忙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不知道长公主这些手下都是什么毛病,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哭。
不仅见面哭,她有时候随随便便说句话,也是要掉眼泪的,这几月生生把刘珏翎吓成了个谨慎说话的性子。
她这么说了,旁边的人本来也红了眼眶,此时赶紧说:“可别哭了,还惹得殿下要担心你们!”
屏儿和婉儿又一左一右地劝,才算是止住了两人的眼泪。
两人擦干净眼泪,才在刘珏翎示意下坐了,谢春华要沉稳先,她先开口:
“臣无用,惊闻殿下遭此大难,臣竟然无可施为,臣有罪。”
她本就长得端正,又在长明县历练了四年,这话说出来倒是像模像样了。
“你能做什么?是我不叫你们回来的,”刘珏翎笑了笑,“只是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如今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有些事情还得请教你们。”
刘珏翎话说得十分谦虚,但是谢春华和顾秋月皆是心中一痛——这上京,竟将殿下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嘴上却说:“殿下只管问就是,臣定然知无不言。”
刘珏翎先是问了她们关于襄阳的一些过往,这些倒是和兰嬷嬷之前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细节要更详尽一点。比如襄阳原来少年时期,也是不穿金带银的,先帝后在时,襄阳便是鲜衣怒马,一点都不输上京城的男儿;后来先皇后去了,将不过三岁的小皇帝托付给女儿,襄阳便沉稳许多,等到先帝逝世后,襄阳就彻底不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她得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得有气度。
从两人的描述中,刘珏翎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女被迫成长的画面,原主也没办法,她心中叹气。
说完襄阳,刘珏翎又问了和二人襄阳手下其他人的消息,两人也一一作答,等到说得差不多了,刘珏翎才笑着说:“我如今这个样子,算是闲人一个啦,你们再跟着我,也没什么用,还平白要遭人忌讳,不如我给你们引荐给首辅吧?”
没想到她这话一落音,屋内人便齐齐变了颜色。
谢春华嘭地一声跪了下来,把刘珏翎吓了一大跳,接着就听到她说:“长公主殿下是要放弃我们了么?”
这话说得……你们本来也不是我的呀!刘珏翎心想,有多大的能力就干多大的事,我现在连你们两个都不见得应付得了,还要抓襄阳的那些东西,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刘珏翎脑子转了转,正准备换种语气开口,又听到谢春华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接着说:“殿下,长明县是穷山恶水之地,臣去的时候,那里的百姓一家就一条裤子,谁要出门了,谁就穿出来;一亩田产稻不过一石半,朝廷税收要去一石,剩下半石还得孝敬当地族老,遇上收成不好的时候,山上的土族下来,一抢就什么都没了。”
刘珏翎停了嘴。
“殿下,这些百姓活不下去,就只能也跑到山上去当土族、当匪患,长明死了两任县令,一任是命不好,没抗住长明的烟瘴,死了;还有一个,是想着做点事,去山上剿匪,被人杀了。殿下心疼我们,想给我们一个出身,让我们去那里,初时臣连当地的话都听不懂,后来您又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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