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殿内一时沉静。
众妃嫔彼此递着眼色,有那么几位,不掩唇边那抹讥讽笑意,直直往江渺月身上瞟。
“皇后娘娘说的是。”
江渺月神色自若,略一颔首,是应下了。
“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皇后声音缓和了些,“昨日三皇子言行失当,你能出面周全,保全的是皇家的颜面。这份心思,本宫是看在眼里的。”
江渺月稍稍垂眸。
终于要进入主题了吗?
“只是这宫里待人接物,讲究的是个恰如其分。分寸拿捏得好,是稳重,若是过了界,”她微微一顿,唇角仍噙着温和的笑,“倒显得太周到了些,难免让人猜想,这份心意究竟是不是为着顾全大局了。”
“就好比下棋,一颗子落在棋盘上,以为自己在解围,但观棋者看来,却可能是在替别人铺路...路铺得太顺了,就让人分不清,这执棋的手究竟是向着哪一方?”
这是在点她,昨日帮魏灏解围,出言恐吓顾斐玉,落在明眼人看来,便与替谢忱川张目无异。
而如今顾砚舟与谢忱川势同水火,以她的身份,难免会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好了,”皇后看着她,将茶盏递给身旁宫婢,温声截住话头,“待礼部择定佳期,你与太子的大婚之仪便该重新筹备了。届时你入了东宫,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一言一行,皆与储君体面相连,与天家威仪相关.....”
“呵.....”
一声极轻的笑,恰在话音落下间隙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江漪柔以袖半掩着唇,只露出一双烟波袅袅的眼,笑得那样柔怯。
江渺月瞥向她那张精细描摹的脸。她并未看过来,笑后,又自顾自饮一口茶。
...她这是想做什么?
皇后声音放得平稳,掠过她:“柔嫔,何事这般有趣?”
“娘娘这话,真真是说到妾心坎里去了。”
江漪柔盈盈一笑,“就像前日宫宴后,妾宫里那不懂事的小宫女,回来怯生生同妾说,瞧见九皇子与三妹妹,单独在殿外廊下说话呢。”
江渺月心口蓦地一沉。
那时撞见他们,落荒而逃的宫女,竟是江漪柔的人。
江漪柔此刻抛出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谢忱川授意?
不可能...
谢忱川绝不会让她在这种场合,用这般浅白的方式落人口实。
但她....不是谢忱川的人吗?
江漪柔眼波如水般扫过江渺月,“那小丫头没见识,吓得以为瞧错了什么。可妾听了却想,这明明是好事呀....叔嫂之间能这般自然亲近,不正显得天家兄弟和睦,内外融洽么?只是....”
皇后此时已眉头微蹙,沉沉看向江渺月。
妃嫔们也有意无意,皆意味深长交换眼神,低低私语在龙涎香烟雾里暗暗浮动。
江漪柔神情恳切,话语中带一丝担忧:“妾后来细想,又觉得那小丫头的害怕,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三妹妹向来心思纯善,待人周到,可如今毕竟身份不同了,这周到二字,用在何处,对谁用,用到什么分寸,确实需格外仔细些。免得落在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眼里,反倒曲解了妹妹的本意。”
她抬眼,望向江渺月,眼中漾着关切:
“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渺月笑眯眯地看着江漪柔,恨不得上去撕烂她的嘴。
今日本想敷衍了事,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关照”。真是得好好谢谢她的“好意”了。
她正要回话,皇后先一步发难:
“本宫倒是不知,江三小姐竟与九皇子熟稔至此?”
她不假思索,目光坦然:“回娘娘的话,臣女....”
“皇后娘娘——”
一声报打断了江渺月的回应,只见一名内侍急匆匆从殿外走进来,拜在皇后面前。
“起来,慌慌张张成什么体统?”皇后面上多了几分愠怒,待内侍起身了,她问道,“何事?”
内侍碎步趋近,惶惶然俯身在皇后耳畔急急低语了几句。
待他躬身退开,皇后脸上的温煦神情骤然褪尽,猛地一拍案几,案上那盏雨过天青的茶盅被震得叮当一响:“混账!”
这一声厉喝让满殿妃嫔噤若寒蝉。
然而不过转瞬,皇后已敛去怒容,恢复了之前的端凝,朝着下首淡淡道:“今日便散了吧,本宫也乏了。”
不待众人告退行礼,她已霍然起身,由宫婢扶着,快步往殿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纵然心底好奇,也不敢在此时多留片刻,只得纷纷起身,依序无声退出殿外。
殿外,妃嫔们低声议论,匆匆上辇。唯有窈妃对江渺月点了点头,以示道别,她便也微笑示意。
瞥过江漪柔,见她还如往日那般以下巴示人。
江漪柔往日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左右碍不着她什么。可今日存心设绊,当众刁难。
这笔账她是记下了。
“桑莞,”江渺月踩上辇,侧身轻唤,“去探探皇后方才为何动怒。”
——罪魁祸首么。
此刻正散漫倚在酒楼看廊的朱漆栏杆旁,指尖慢悠悠地剥着瓜子。
这看廊从酒楼二楼向外挑出三尺度许,三面开敞,只以雕花木栏围合。廊顶覆青瓦,檐角悬铜铃,风过时叮咚轻响。
“将军,消息已经递进未央宫了。”
“嗯。”
谢忱川漫应一声,低头一看,不知不觉间,竟已剥了满满一盘瓜子仁。
下面街市喧闹,甜水巷外水泄不通。脂粉香混着隔夜酒气,在日光下蒸腾出几分颓唐。
“池六!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碰寐舞姑娘!”
顾斐玉锦衣已皱,玉冠歪斜,一手攥着池清策的前襟,唾沫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他身后三两跟班,想拉又不敢真上前,只虚虚围着。
池清策脸上已挂了彩,嘴角渗血,却也不甘示弱,反手揪住顾斐玉的衣领:“三皇子殿下好大的威风!寐舞姑娘是绮陌春坊的人,又不是你府上的姨娘,我爱慕她,与她吟诗听曲,干你何事?!”
“放你娘的狗屁!”顾斐玉暴怒,一拳挥过去,“谁不知道寐舞是爷先瞧上的!你胆敢截胡?”
拳头没落到实处,被池清策架住:“三殿下昨日才被你那未过门的弟妹当众告诫,今日竟又在这烟花巷里泼皮胡闹了!怎么,宫里皇后娘娘的教诲没听够,还要让全汴京的百姓都看看,您这位嫡皇子是什么做派吗?!”
“你找死——!”
顾斐玉被戳了痛处,怒不可遏,两人顿时扭作一团,滚倒在地。绫罗沾了尘土,发冠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跟班们慌了神,想拉架,又怕伤着主子,急得团团转。
周围看热闹的越聚越多。
踮脚张望的商贩,摇扇嬉笑的纨绔,还有从隔壁花楼探出半身的姑娘们,吃吃笑着指指点点。
“嚯,那不是三皇子吗?”
“池尚书家的六公子怎么也...”
“光天化日为了个青楼女子打起来,真是......”
“官家的脸面哟......”
眼见最后一颗瓜子仁落入瓷碟,谢忱川接过衔光递来的湿帕子,仔仔细细净了手。
“将军,此举是为搅黄池江两家的婚事...?”
还是为给正在未央宫请安的江渺月解围?
衔光目光扫过楼下。池清策衣衫凌乱,为夺青楼女子,与皇子当街扭打的丑态,明日怕是会传遍整个汴京城。
可...池家如今毕竟依附新党,此番出手,若被东宫抓了把柄,借此大做文章,恐怕得不偿失。
想起谢忱川应下江渺月的事,衔光心头便蒙上一层隐忧。
将军原本一心只为大业,如今竟会为一女子的请求而分神布局.....漠洲王庭暗流汹涌,朝中新旧党争未平,内忧外患交织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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