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李承桢》
昨夜天色阴沉,厚重的云层低垂,仿佛要将整个村庄笼罩。村口那棵老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干枯的枝桠伸展着,像是要触碰压得很低的天空。
大牛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站了许久,不时踮起脚尖往山路那头张望。
终于,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走得稳稳当当,腰间挂着的布袋里,猴子的小脑袋不时探出来,机灵地左右张望。
在渐暗的天色中,这一人一猴慢悠悠地走着,倒像幅会动的画。
大牛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三步并作两步,朝那熟悉的身影快步走去……
晒谷场上的篝火烧得正旺,火星噼啪作响,火光把周围的草垛照得忽明忽暗。
村民们捧着粗陶碗围坐在火堆旁,碗里飘出的热气混着肉香,在微凉的夜色中弥漫开来。跳动的火光照在他们饱经风霜的脸上,那些深深的皱纹里,此刻也染上了温暖的笑意。
李承桢匆匆走进村口,衣服上还沾着赶路的风尘。她顾不上整理,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晒谷场中央的高台。
一个纵身跃上台阶后,她微微喘着气,等呼吸平稳些,便扬声喊道:“各位乡亲!”清亮的声音在晒谷场上回荡,正在吃饭的村民们纷纷抬头望来。
“我在西北边的山谷里,找到了不少存粮。”她语气平静,吐字清晰,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跳动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粮食”两个字一出口,丰延村的村民们顿时来了精神,连手里热腾腾的肉汤都忘了喝。他们黯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久旱的庄稼盼来了雨水。
几个年轻小伙子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不自觉地咽着口水,好像已经闻到了粮食的香味。
“不过——”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那儿有差不多五十个叛军在守着。”这话像兜头一盆凉水,村民们脸上的喜色顿时僵住了。
“这……”村长捧着碗的手微微发颤,皱纹里堆满了不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怒,心想这分明是军粮,李道长该不会是在耍他们吧?让他们看得见却吃不着?
晒谷场上响起一片叹气声,那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年轻人也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
庄稼汉们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了,妇女们赶紧把跃跃欲试的半大孩子拉回身边。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像被泼了盆冷水,一下子都蔫了下来。
只有捕快燕七依然神色凝重。他大约摸清了李承桢的为人,知道她做事是个有分寸的,绝不会无缘无故把不相干的事告诉村民。
燃烧的火把在寂静中不时爆出“噼啪”声响,飞溅的火星照亮了一张张低垂的脸。那些被长年饥荒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影,在火光中缩成了一片木然的影子。
李承桢突然提高声音,清亮的嗓音打破了晒谷场的沉寂:“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她抱拳行礼,“想请各位帮忙,把叛军抢走的军粮夺回来,送还前线将士!”
村长手一抖,碗里的肉汤晃出了几圈波纹。
“道长说笑了,”他手指紧紧扣着碗边,萎黄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皮里,“这、这哪是我们这些种地的能办到的事……”他勉强扯出个笑容,好像李承桢只是在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月光下,混着野菜的肉汤泛着油光,映出他强撑的笑脸。这碗汤里飘着的哪是什么肉末,分明是钓他们上钩的饵。
“一碗送命汤……”人群里有人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星子溅在村长脚边,“就想让我们卖命?呸!俺连块肉都没吃着!”
李承桢一把抓起高台边的草料,干枯的秸秆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都看清楚!”她将草屑撒向人群,碎末在火光中飘散,“前线的将士们吃的就是这个——”
她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亲眼见过,那些十七八岁的新兵蛋子……”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年轻人身上,“被敌人捅穿肚子时,流出来的全是没消化的草根。”话音刚落,晒谷场上顿时响起一片作呕的声音。
妇女们慌忙去捂孩子的耳朵,却听见李承桢冷冰冰的声音:“等这批战士死光了,”她的手指点过在场的青壮年,“下次被草绳绑着赶上战场的,就是你们的丈夫、儿子、父亲——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
李承桢站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村民们个个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偶尔有人偷偷抬眼瞄她,又赶紧低下头去。
秋风卷着枯叶在人群中打着旋儿,更添几分萧索。
她知道村民们在想什么——总觉得灾祸不会轮到自己,总觉得还能再拖些时日。
人就是这样,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就像看到新闻报道中的诈骗案例时,旁观者往往下意识地将受害原因归咎于当事人的天真愚蠢,并自信地认为‘我不会犯这种错’。
可讽刺的是,那些被骗的人当初也都这么想。
事实上,这种“被骗”的经历是一个必然事件,并非偶然。这不该被嘲讽,受害者也不必觉得羞耻。
当逢上劫财见财、七杀无制、伤官见官,尤其兼犯太岁的流年,人的思维仿佛遭遇了“鬼遮眼”。
理智明明标出两条岔路:一端通向警惕,一端通向轻信。可蹊跷的是,那条戒备的路总像被无形的迷雾笼罩,最终鬼使神差般,手指就点上了转账的密码。
虽然短期内难免痛苦煎熬,甚至有的人没有化解的手段,很容易想不开,但这段经历往往能成为人生的分水岭——走上坡路是会辛苦一些的。
“看看你们的地!”李承桢突然指向远处的农田,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虽然看不清,但每个人心里都浮现出那片日渐荒芜的田地——干裂的垄沟像老人脸上的皱纹,稀稀拉拉的麦苗在风里发抖。
“十年前还能收成沉甸甸的麦子,如今连野草都长得蔫头耷脑——”
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混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李承桢的目光扫过村民们阴晴不定的脸,忽然微微一笑,朝躲在人群边上的来弟招了招手。方才还凌厉的眼神,此刻竟温柔得像春天的湖水,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暖意。
“来。”她轻声唤道,嗓子还有点哑,但语气温柔得像掺了蜜的水,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来弟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看四周,目光正好又和李承桢对上。只见她轻轻点头,嘴角带着笃定的微笑,那眼神分明在说:“对,就是你。”
也许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重视,来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勇气,连问都没问她娘,就直接走上了台阶。
李承桢卷起来弟的裤腿。那瘦得像麻秆的小腿上,布满了紫黑色的淤痕。“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这是'自死窑'里飘出来的怨气!那些被活埋的老人,他们的冤魂在啃田里的庄稼,在吸孩子们的阳气!”
来弟腿上的淤青横七竖八,新伤压着旧伤,有她娘用扫帚打的印子,也有上山砍柴时石头刮的伤痕。
她偷偷瞄了眼李承桢晦暗不明的脸色,虽然不明白用意,但知道这出戏肯定有原因。周围投来的目光让她耳朵发烫,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手心。
“大家要想赎清这份罪,就跟我一起干!”李承桢的话虽然带着几分震慑,但字字句句都透着深意。
她把手轻轻放在来弟肩上,目光灼灼地扫过一张张迷茫的脸——这确实是李承桢给他们的最后一个赎罪机会,就像悬在悬崖边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伸手就能抓住。
善良也要有分寸,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帮。人的善意有限,不该浪费在执迷不悟的人身上。一次次被辜负后,再热的心也会凉透,最终连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也等不到援手了。
那些在困境中只会依赖他人、不思进取的懦夫,不配得到无私的帮助。唯有内心仍存光明、愿意自我救赎的灵魂,才值得获得援手。
至于那些毫无悔改之意的,就该永远失去被救助的资格,不必再浪费任何社会资源。
就是遇见有人摔倒了,她也会想想自己流年是否容易招惹官非,再卜一卦——该静还是该动。这没什么好羞愧的,有些稀泥和着和着,局外人看得反而越发清晰。
她如今在执行一场正义的裁决:对那些还有救的,指引他们迷途知返;而对那些彻底堕落的,则任由其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才是真正的度人。
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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