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寺祈福之行因鹿张氏的意外受伤而潦草结束。
“吁——”
车夫狠勒缰绳,马儿吃痛,昂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嘶鸣,前蹄骤然扬起又重重塌落,喷着粗重的鼻息停了下来。
“快!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来帮忙?”管家早早等候在鹿府门口,车一停下来他便匆匆上前,连礼都来不及行便招呼小厮将鹿张氏抬下去。
鹿福槿神色木然地坐在马车内,满脸泪痕未干,头发胡乱地糊在脸上,再也不见半分平日的端庄。她双手猩红一片,瞧见下人们挪动鹿张氏时下意识伸手想拽住母亲,却只来得及感受到鹿张氏丝滑细腻的布料从她的掌心划走,连丁点温暖都没留下。
回程时林氏独自一人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她在众人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来,走到门口时神情复杂地望了眼鹿怀舒,而后在鹿怀舒的示意下先行进去了。
车帘子落下,隔绝了外头所有的光亮。鹿怀舒静静坐在车里,耳边只剩下鹿福槿粗重的、毫无规律的呼吸声。
良久,鹿怀舒终于道:“大姐姐,我们下去吧。”
“呵。”鹿福槿突然急促又怪异地笑了一声,在静谧狭窄的空间内显得万分诡异,鹿怀舒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她幽幽地叹道,“怀舒啊,你可一定要看看睁眼看着,迟早会轮到你的。”
说罢不再言语,转身欲下车。
“大姐姐。”
鹿福槿掀车帘的动作顿住,维持着躬身的姿势没有动,只是稍稍侧了侧脸。
鹿怀舒语气平淡:“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姐姐,就算真的轮到我了我也不怕。”她微微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些许困惑,“你呢?你怕吗?”
鹿福槿身子一僵,捏着车帘的手逐渐收紧,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容雪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有些担忧道,“您没事吧?”
鹿怀舒死死咬着下嘴唇,合目强压下心底的不适,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事,走吧,我们也进去。
鹿怀舒进去时蝶梦轩的一切都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丫鬟们手里端着血水,瞧见鹿怀舒进来草草行了个礼便继续忙活起来。
鹿张氏昏过去后现场登时乱作一团。丫鬟婆子们瞧见主子受伤,全都惶恐地挤在一处不知该干什么,唯恐被治罪。鹿福槿更是哭到差点晕过去。还是鹿怀舒出来主持了大局。
她先命容雪将林氏送下山,又差了几个人去找寺里的僧人帮忙,最后派脚程快的小厮先行回来报信,如此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来。
直至鹿张氏被送进屋中良久,鹿明德才缓缓赶回来。他应当是刚从青楼回来,面色潮红,浑身酒味冲天,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脸上还有残存的唇印。
老夫人气得险些吐血,举起拐杖追着鹿明德满院子打:“你个不争气的!这时候还只顾自己快活!你······你是想气死我吗?!”
“母亲!母亲息怒。”鹿修尘见状,连忙上前桎梏住老夫人的动作,因为不敢使劲还被误伤了好几下,“二婶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如今夜渐深也快要起风了,母亲还是回松鹤堂吧,仔细自己的身子。”
老夫人用拐杖颤颤巍巍地指着鹿明德的鼻子,手放在胸口处一下一下顺着气:“你!你就给我在这儿等着!鹿张氏醒来之前哪儿不许去!听到了吗?!”
鹿明德哪里敢还口,只能捂着脸唯唯诺诺地应下。
看着老夫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鹿明德才从墙角出来,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清清嗓子,一甩衣袖严肃道:“夫人到底为何会受伤?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不想要脑袋了吗?!”
院子里丫鬟婆子哗啦啦跪成一片,口中叫饶:“老爷饶命啊!”
“父亲!”鹿明德还想展展威风,却被倏然打断。
只见鹿福槿像是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般,扑到鹿明德怀里嚎啕大哭:“父亲!母亲是为了救林姨娘啊!当时枯竹眼看着就要朝林姨娘压下来——”
“什么?!”鹿明德大惊,脸色陡然一变,猛地推开鹿福槿跑到林氏身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肚子,“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没事。”林氏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依偎在鹿明德怀里道,“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害了夫人!”
听见林氏说没事,鹿明德才放松片刻,见她哭到不能自已又紧张起来。
鹿明德掏出帕子轻沾去林氏脸上的泪水,嘴里哄道:“快别哭了,此事与你何干?谁能料到只是出去祈个福都会出事呢?你怀有身孕自然该旁人多迁就你些,夫人定是念及此,才会舍身救你。”
鹿怀舒不可思议地望向鹿明德,几乎要被气笑了。鹿张氏好歹与他做了几十年夫妻,如今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他从回来到现在几乎连半句真心的关切都没有。
一个尚未出生的男胎,当真比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还重要吗?
鹿明德捏捏林氏的胳膊:“你可千万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府医再三强调你怀有身孕不可大喜大悲。惊春!还不快送你们家姨娘回去!”
“是。”惊春上前搀住林氏,和鹿怀舒交换了个眼神离开了。
“唉!”鹿明德烦躁地来回踱步,口中嘟囔道,“这都什么事啊?!”蓦地抬眼瞥见鹿怀舒,鹿明德表情瞬间僵住。
对于鹿怀舒,鹿明德的感情一向复杂。按理说当年大哥在世时对他也算不错,他知道自己资质平庸,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多少沾了些大哥的光。
可大哥毕竟没了多年了,再深的情谊都有被时间磨平的一天。他自认对这个侄女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她老老实实不生事,不和福槿争抢,待她及笄后,他自然会为她找个憨厚老实的人。
但她偏偏不肯。不仅大闹老夫人寿辰,惹得同僚笑话他多日,还和纪不楼染上了关系。纪不楼是什么人?活阎王!动动手指就能压死他们的活阎王!
和这样的人成亲,能有什么好下场?!
或许是提前预见了鹿怀舒的悲惨结局,鹿明德的语气难得和缓了些:“怀舒没事吧?”
“多谢二叔关心,舒儿没事。”鹿怀舒知道鹿明德不想看见自己,随意关心两句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鹿明德目送鹿怀舒离开,同情地摇摇头。甩袖转身,瞧见鹿福槿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
有那么一瞬间,鹿福槿恨不得冲上去揪住鹿明德的衣领掐住他的脖子质问:我为何不该在?母亲躺在屋里昏迷不醒生死尚不知,我身为女儿不在此处守着要去哪儿呢?和你一样去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吗?!
只是恍惚间耳边又响起母亲的吩咐:“此事只靠我们俩是万万行不通的!那老不死的素来看不惯我,如今鹿怀舒那个贱蹄子又入了她的眼,所以你一定要说服你父亲!让你父亲站在我们这边!”
所以你一定要说服你父亲!让你父亲站在我们这边!
鹿福槿深吸一口气,死死掐住旁边丫鬟夏莲的手才没失态,夏莲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只得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吭声。
良久,鹿福槿才调理好情绪。她缓缓走到鹿明德跟前,身如纸薄、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下:“父亲,母亲受伤实属蹊跷。舒儿,舒儿······”
“舒儿。”
方行至花园,鹿怀舒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温润的男声。回首望去,原是鹿修尘。
前几日老夫人身子不大爽利,特招了孟氏和王氏去侍疾。等服侍老夫人吃完药睡下,天早已黑透。姨娘们每每回院必要路过花园,而路过花园又要过拱桥。天黑路滑不知摔了几次,前个儿差点把三小姐也摔了,故老夫人下令在拱桥旁边的长廊上点了灯,现下正亮堂。
“三叔。”鹿怀舒巧笑倩兮地行了礼。目光缓缓落到鹿修尘脸上,心下了然笑笑。
鹿修尘眼下乌青一片,一瞧就知近日定没睡好,精神气儿也不如从前了。加之他刚回京不久,几乎每日都要与友人饮酒作乐,更加重了药在他体内的反应。
鹿怀舒微微垂眸,轻捏了几下手指,算起来鹿修尘服药已足足五日了,正是收割的好机会呀。
“舒儿在想什么?”见鹿怀舒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鹿修尘不禁失笑,快步上前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随后弯下身子和鹿怀舒平视,盯着她的眼睛关心道:“舒儿今日吓着了吧。”
“嗯。”鹿怀舒怯怯点头,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捏着帕子,说出来的话已然带了哭腔,“二婶留了好多血,我,我怕······”
说到最后鹿怀舒泣不成声,掩面呜呜痛哭起来。
鹿修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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