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盈拦住崇烨：“她们是被紫金观囚禁在这里的，杀人害人并非她们本意啊！”
辞盈拉住牡丹的手，扯开她手臂上的衣服，向崇烨展示她们手臂上那些限制着她们的金线，又指着树下那些婴儿的头骨，义愤填膺：“如果不是紫金观的人，她们此刻还在山林中自由快活，怎么会在人间伺候这些色欲熏心的老男人。甚至怀了孩子后，被强行打掉没多久，又被逼着重新接待客人。如果是你，你能完全不恨吗？”
崇烨看着这些外表瘦弱的女子，若是妖界不曾覆灭，她们现在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有的狐狸精也就和自己一般年岁，也就是人间的豆蔻年华，却要每夜陪着比自己爹还年长的男人，换成他，他的确是万万忍不了的。
“但她们毕竟纵容这妖树杀了这么多个活生生的人啊！”崇烨眼神扫过地上那些朝廷要官的尸骸，不忍再看第二眼。
自从来到人间后，他已经直面了太多血腥残忍的画面，过去书上寥寥几行文字原来亲眼目睹起来是这样有冲击力。他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和接受度都在反复历练中变得今非昔比了。
“这些人真的无辜吗？若是真的意志坚定，怎么会连年幼的狐狸精都能蛊惑的了他们？你可别忘了，今夜死的，几乎都是家中有妻有子的。”辞盈继续追问。
“难得这些妖杀了这么人，就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后果了？”崇烨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样不妥。
“真的是妖在杀人吗？”辞盈凑近，盯着崇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
最后杀人的的确是树妖，但是如果不是紫金观的人囚禁狐狸精，强迫她们在醉红楼里蛊惑官员，甚至连用灵药来熬制狐狸精能服用的避子汤都不舍得，只是匆匆将半妖婴儿用活埋在树下这样的方式粗暴处理了，他们会死吗？
看似最后杀人的是妖，但是前面桩桩件件的事情，哪件不是人性的贪欲在作祟？
“仙界的，我们这里可不都是妖哦～”十二金花中间的石榴开口，她用十指丹蔻的手拍了拍崇烨的肩膀，全然不在意崇烨躲避的姿势和嫌恶的眼神，随后又指了指躲在最后的那些女子，“她们可都是如假包换的活人呢～”
崇烨顺着她殷红的指尖所指的方向，那里的确坐着好些瘦弱的美貌女子，她们正害怕地彼此依偎在一起，缩在最角落。他仔细分辨，总是觉得那些女子身上有若有若无的妖气在，皱眉不悦：“你在诓骗我。”
他身旁的珺璟已经先他一步看出了不对劲，他递给辞盈一个眼神，辞盈立刻明白地走过去，用手帕擦干净第一个女子脸上残留的妆容。
地下水有限，也没有镜子，她们有些日子没有净面，并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有些许妆容残留。
妆容擦干净后，那丝若有若无的妖气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珺璟问：“你们往日用的口脂可否能借我一看？”
那群女子立刻头摇如拨浪鼓：“早碎成渣渣了。”
“那这口脂之前都是谁给你们的？”珺璟追问。
那些女子想了想，气如游丝地小声说：“嬷嬷给的。”
珺璟猜到这个嬷嬷大概就是醉红楼里的老鸨，也是紫金观少主在醉红楼最重要的眼线。
珺璟曾经因为崇拜凌霄仙君，早将他的事迹如数家珍，自然因此想起了一个鲜为人知的邪术。这个邪术需要花季女子的舌尖血和心头血，且必须得用活血，制成口脂。
这口脂能让女子容颜不老，青春常驻，还能让心上人对自己死心塌地，忠贞不渝。
曾经一个修道女子在朝夕相处之中爱上了自己的师傅，却又偶然得知师傅收养自己只因他无意之间害死了自己满门至亲，愧疚让他收养了她。天道伦理都容不下这份感情，她从此因爱生恨，因恨生怨，爱而不得的痛苦与痴心错付的痴狂让她走火入魔，炼制出了这种邪术，将爱人长长久久绑在身边。
“没想到紫金观的人对妖痛下杀手倒也，怎么连普通凡人也不放过啊！”崇烨听了珺璟的解释，愤慨道。
他话说得难听，但是打他小时候，妖界便已经与仙界交恶，后面两届关系更是一路恶化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仙界的幼子从开始上学堂时便终日耳濡目染妖的血腥暴力，作恶多端，对妖的恨意绝对不是一两个月的相处便能抵消的。
崇烨和嘉茵现在能够接受他们觉得还没被同化和污染的辞盈，但辞盈一个人的特殊并不能撼动他们心里那根深蒂固的对妖的偏见。
紫金观的修士至高梦想必然是得道成仙，那他们与仙界一条心，对妖如何折腾折磨，在崇烨看来虽然残忍但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凡人崇拜仙人，依仗仙界，仙界之人也自当守护凡人，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紫金观的人竟然连凡人也不放过，这在崇烨看来是一种背叛。
辞盈惊讶于他的脑袋反应之慢，忍不住道：“之前荀毅和紫金观的人合谋扒了那么多张人皮，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崇烨也意识到自己的后知后觉，低头小声说：“我以为那只是个别几个人的自作主张······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姑娘······”但是醉红楼绝对是紫金观中长老级别人物的手笔，一般的小鱼小虾是翻不起这种风浪的。
那些女子得知自己一直以来用的口脂竟然是人血制成的，一个接一个匍匐在地上干呕，因为几日粒米未进，即便再反胃也吐不出什么，反而更加难受。
“旱灾、水灾、虫灾、战乱都会制造出大量的流民逃难，其中自然不乏些适龄的貌美女子，冯既明不就干这个的吗？”石榴嗤笑着回应他，冲着干呕的姑娘们努努嘴，“她们都是被骗来或者卖进来的。”
美的拉进醉红楼接客，丑的直接制成口脂。这种生如浮萍的女子，是死是活甚至连亲人都不甚在意，儿子还有可能光宗耀祖，女儿能干嘛，还多一张嘴吃饭。
崇烨叹气：“即便我们放过你们，紫金观和朝廷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们啊！”
话音刚落，便听到排山倒海的巨响自头顶传来，钟灵街地面的石砖直接被硬生生砸开了一条缝，紫金观少主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你确定她是在这里消失的？”
另一个人回答得无比笃定：“是的，少主。”
那个声音更加暴怒：“给我烧，给我砸，哪怕挖地三尺也把那个女人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月盈身上的金线开始迅速蔓延，她咬紧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辞盈看到她雪白的齿间流出猩红的血来。她额头青筋暴突，豆大的汗接连不断地溢出皮肤，然后滚落在衣服上，不一会地上就硬生生出现一个人形汗迹。
通过地面的缝隙能够隐隐看到外面的火光，随之而来的是浓烟，紫金观为了逼出月盈现身，已经不惜防火烧街，外面不绝于耳的惨叫声通过厚重的石板传至地下。
那些倌人死死地用手捂住口鼻，避免因浓烟呛出声，让紫金观的人发现自己。
“你这么做会害死多少钟灵街的百姓，你想过后果吗？”一个愤怒的女生试图制止住他。
月盈听出这是少主身边的一个女修士，她给自己送过金创药时，冷冷地看着她，留下了一句冰凉的话：“有一个好身体才有希望反击。”
“这里不是闹妖吗？”少主懒洋洋地回应她。
珺璟和崇烨对视一眼，决定立刻飞上去阻止，珺璟自刚刚开始便觉得嘉茵不对劲，她还保持着一只手扶住树干的姿势，无论外界如何她都一言不发，实在诡异。
珺璟用手指虚空点住她的眉心，发现她的灵识已不再体内，但此刻情况危急，珺璟左右为难，一边是失去灵识可能随时葬身火海的师妹，一边是数百条无辜百姓的性命。
或许只能显出真身了······
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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