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站在病房门外,像一条被台风拍上沙漠的鱼,胸闷的喘过不起来。
盛安的话虽是对着屋里的人说的,可里面有两句话,像子弹一样射穿了她的心脏。
她被震动了。她也破天荒地发怵了。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医院吊顶白光如同圣光般笼罩着他的发丝。他的眼睛弥漫着一层薄软的气雾。他那么的安稳如山,他那么的温柔似水。他的女儿再一次证实了她最初的猜想,盛望是个好男人。
自从相识以来林淑就知道,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极深。可是间接地知道,和亲耳听见一个女孩的倾述,两者给她的触动程度不可比拟。她忍不住想,女孩的亲生母亲,是那么厉害的一个女人,比她厉害的多。她以前只知,盛望前妻移民至旧金山多年,改嫁了一个华裔医生。二人一起经营一家诊所,五年前生下了另一个女儿。盛望从不主动提及他的前妻,他从不说任何身边人的坏话。她撒娇地问,四肢纠缠地问,盛望也只说他与前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分开是因为要各回各的世界。
那她和他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如果她的曾经被他知道……她一想就觉得窒息。她看看林生,后又看看盛望。她多么渴望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能够成为她儿子的父亲。她不想失去,不能失去,不敢失去。
“盛望。”她往后倒退,几乎用气声说,“我晚点再过来看她,你们先处理事情。”
盛望回过神来,牵住林淑的右手,温柔地说:“没事的。”
林淑坚持,她说奔波一路她累了,先回去休息,让他在这里多陪女儿。说完,又看了林生一眼,她的儿子已经走进病房里了,身板笔直,眼神冷冰冰地看向陈母。
她左手捏了捏盛望捏住她的手,对他勾了勾笑意。右手从他手中挣出来,绕进他的裤袋,取出他的房门钥匙。
她那么坚持,盛望便没有再拦。医院离华城家园很近,步行可达,是特意挑的这家医院,方便来回照顾。林淑不是第一次来明城了,只不过挑盛安不在家的时候。
陈母出病房的时候,脸色如钢板一样僵硬铁青。她兵来一句,盛安将挡一句,跟她爸在派出所里讲话一样厉害。果然如陈实所说,早熟得很,半点不像十七岁的毛头学生。更要命的是,盛安说的话还蕴含真情,跟她写作文的风格一样,像一把坚韧不摧的多情软剑,明晃晃地往她心窝里刺去。法在盛安那里,理也在盛安那里,现在连情,都在她那里。陈母被一个比自己小快两轮的女人打败,伪装镇定,落荒而逃。
出门的时候,撞上林生那一双黑得锐利的眼睛,心里又是一凛。又见到盛望站在门口,面色平淡地看着她——陈母头也不回,一字不说,甩着古驰包,走了。
盛安靠在仰起的病床上,看着门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脸色潮红,疲倦地微笑。
接下来的时光,总算风平浪静了些。盛安坚持这里有护工在,让盛望以工作为重。她知道盛望上个月把年休假用完了,她出事的那天他又临时请了假。而且快过年了,要开展各项安全防范宣传。孔安位于城乡结合处,三教九流很多,杂事琐事也很多。林淑一直没出现,也不准人提她已经到了。倒是林生晚上回去洗了个澡,次日早上穿着盛望的衣服又来病房陪她。他跟盛望快一般高了,穿这些黑灰色的衣服倒也合身,就是老气了些,显得一个初中少年背影像一个中年男人般。
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盛安看得直发笑。
历此一劫,两人更算是患难之交了,原本横亘于二人之间若有似无的距离感和陌生感渐渐淡去。加上住院楼里像她这种年纪的人很少,也就林生算半个同龄人。盛安身上多处骨折,人总躺着,翻书不方便,也没法做作业。脑震荡并未完全恢复,英语也不能一直听。只剩一张嘴相对灵活了。
冬日空气稀薄,窗外北风呼呼地吹,天白蒙蒙的,云却是灰色的流动。屋里静悄悄的,空调开到二十六度,玻璃窗上一层水珠。女护工上午有事请假半天。病房内只有盛安和林生二人。
这种氛围,真的太适合交谈了。
“林生,我们聊聊天吧。”盛安平躺侧头,透过水珠凝结的玻璃窗看向窗外的云,“我不学习了。”
“好呀。”林生拿纸擦了擦玻璃窗,擦出一道透明可见的圆圈,然后坐在床边开始削梨。盛安说想吃梨,盛望便在上班之前特意送来了丰水梨。林生说:“姐姐你想聊什么?”
盛安想起他冰冷阴鸷的眼神。当时陈实出最后一拳时,她什么都听不见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拳头上。顺着陈实拳头的方向,她也撞上了林生的目光。她想起他十岁那年她第一次看见他。当时光影像极了斑驳陆离的黑白电影,她真的以为是一只未开化的野兽隐蔽在走道下。
她又想起这两天没有说出口的一些困惑。
盛安把目光从玻璃窗上挪回林生脸上。因为躺着的缘故,她看过去特别脆弱,像个易碎的娃娃,又像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初生婴儿。可是她的目光依然淡定,带着某些隐秘的深意。林生看了看她,目光回到梨上。
“我们轮着问对方一个问题吧。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以前跟好朋友就是这样交换秘密的。”
林生说:“姐姐好朋友多吗?”
盛安:“别打岔,我当然有好朋友,我又没有出家做尼姑。尼姑都有朋友。交换不交换?”
林生:“好,交换。”
盛安:“以表诚意,我先说吧。你最想听哪一段?不许说随便。”
林生说:“我想一想,我先把梨削好。”
他动作很快,小刀在他手上跟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一样,梨皮一圈一圈地掉落,中间没有断。他把梨放在盘子里,切成一块一块,用刀头挑起一块,很自然地喂到盛安的嘴巴里。
盛安的脸莫名的红了,心又跳了一下,很快。
她把口中的梨嚼了嚼,吞下:“先不吃了,我想先聊天。不许编造,不许裁剪,问什么都可以,必须要说真的。你先问我,我绝不撒谎,绝不隐瞒,谁撒谎谁隐瞒谁就是小狗,没人要会被抓进火锅店吃掉的流浪狗。”
真狠。林生皱了下眉头,又觉得有些好笑地看着盛安,用餐巾纸擦了擦手。
然后他收敛了神情,问出了一个他真的无法理解的问题。
“姐姐那么好,盛伯伯也那么好,为什么你妈妈会离开你们?”
他依稀记得十岁那年盛安给他讲的爬山理论。说实在的,他是实干派,理论对他太大,太空。
盛安说:“厉害,上来就问一个猛的。我告诉你,是我劝他们离婚的,因为我受够了。”
林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把目光从林生的脸上,移到了苍白的天花板上。
“我外公是个老兵,国民党的,四九年去了台湾,后来又去了美国,总之后来是个很成功的商人。我妈妈是他第三任老婆生的第二个女儿。她长到二十岁,突然那个冬天想回大陆看一下,便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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