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大厅里的气氛并未放松。
长桌上已经摆好了仆人们的晚餐——一大盘切好的冷火腿、一块结实的奶酪、一篮黑面包和一壶放了很久,颜色很深的茶。这大概是今天直到深夜睡觉前,他们唯一一段能稍微喘息的时光了。
但没人能真正放松。梅布尔太太坐在主位,眉头依旧紧锁,似乎还在脑子里一遍遍过着所有流程。她拿起一片面包,又烦躁地放下。
“施耐德先生呢?”她问一个刚跑进来的小帮工。
“先生还在门口和范德比尔特家的管家说话呢,”小帮工气喘吁吁地说,“他们的马车镶着黄铜边,真亮啊!马也高大极了!”
梅布尔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连马车都在比较之列。
汤姆厨师从厨房端出一小罐芥末酱,重重放在桌上:“喏,给火腿添点味。要我说,梅布尔,你把神经绷得太紧了,像个过度拧紧的发条,迟早要断掉。”
“你懂什么?”梅布尔太太立刻反击,“要是出了差错,挨骂的可不是你这个躲在厨房里的厨子。你只需要管好你的炉子和汤锅就行!”
“我当然得管好,”汤姆厨师毫不示弱,“免得某些人因为忙着梳那些学不来的发型,把夫人的晚宴给忘了。”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梅布尔太太头上那个显然精心打理过,但似乎总有点不那么妥帖的发髻。
梅布尔太太的脸瞬间红了,手不自觉地抬起来想碰头发,又强行忍住:“总比某些人一辈子只知道和面团打交道强!”
安妮安静地坐在长凳上,小口吃着她的面包和火腿。冷肉有点咸,奶酪味道很重,茶也涩口,但她吃得很认真。她需要保持体力。她听着梅布尔和汤姆之间的争吵,有点习惯了。只要施耐德先生不发话,大家都保持沉默。
露西碰了碰她的胳膊,极小声音地说:“你看玛莎。”
安妮看过去。玛莎正食不知味地嚼着面包,眼睛望着暗窗发呆。那里的墙体高出地面半个窗户,所以有光招进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施耐德先生走了进来。他步伐稳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整个仆人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连梅布尔太太和汤姆厨师都暂时休战了。
“范德比尔特家的人已经到了?”梅布尔太太急切地问。
“他们的仆从已经到了,正在安排停车和行李。”施耐德先生的声音平稳无波,他走到餐桌前端起一杯茶,“阿斯特夫人的管家也派人来确认过晚上的鲜花摆放位置了……还有个瑞克斯先生提前来了。我只好在争得夫人同意后,让对方在某间小书房喝点咖啡。”他呷了一口茶,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五点半之前必须用完餐。六点整,各就各位。今晚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必要的交谈和失误。”
晚餐在沉默中匆匆结束。女仆们开始收拾餐具,动作比平时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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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自鸣钟精确响起。
整座宅邸骤然进入了一种最后冲刺的状态。
脚步声在各个走廊和楼梯间变得密集起来。男仆们穿着笔挺的制服,开始在前厅和门廊处就位,检查最后的细节,他们的表情严肃,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施耐德先生的身影出现在各个关键节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处可能出错的角落。
安妮和露西被派去最后擦拭一遍大舞厅门框上的雕花。她们踩着凳子,小心翼翼地拂去细微的灰尘。
“我反而不紧张了,”露西小声说,聊起八卦,“听说阿斯特夫人非常严厉,她的眼神能让你结冰。”
“你把人描述成了女巫。”两人笑了笑。露西可能因为忙碌起来,反而不紧张。但安妮却多了一分紧张,这不仅仅是仆人的紧张,更是一种历史研究者踏入重要场域的兴奋感。她即将亲眼目睹这个时代顶尖的社交场。
透过舞厅敞开的双扇大门,她能看到巨大的水晶吊灯上的每一根坠饰都闪闪发光。靠墙摆放着丝绒面的椅子,等待着疲惫的舞者。壁炉里的火已经生起,跳跃的火光给这奢华的空间增添了暖意。
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瑕,像一幅华丽的画。
她从凳子上下来,和露西一起把凳子搬走。
施耐德先生正好巡视到这里。他停下脚步,灰蓝色的眼睛缓缓扫过门框、地板、水晶灯。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仿佛这一切完美都是自然而然的。
他没有说话。
然后,他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前厅方向,准备迎接第一批抵达的、真正属于这个辉煌夜晚的客人们。
安妮和露西对视一眼,都轻轻松了口气。
她们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但夜晚才刚刚开始。
仆人大厅里传来梅布尔太太压着嗓子却又清晰无比的指令:“所有人!最后检查一次自己的仪容!各就各位!他们来了!”
安妮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粗糙的围裙和帽子,跟着其他女仆,快步走向指定的位置——一条连接宴会厅和前厅的走廊阴影处。她们将像幽灵一样,随时待命,确保前厅的茶话会和之后的舞会,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般顺畅运转。
外面隐约传来了马车驶近、车轮碾过碎石路的沙沙声,以及门童清晰嘹亮的通报声。
“范德比尔特先生与夫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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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童身着笔挺深色制服、戴着白色手套。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鼓起,用一种经过特殊训练、足以穿透轻柔音乐与谈话声的清晰洪亮嗓音宣告:
“范德比尔特先生与夫人到——!”
厚重的橡木大门被缓缓拉开。
声音瞬间吸引了前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原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的客人们,几乎同时停下话语,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脸上挂着恰到好处、训练有素的欢迎笑容。
安妮和其他几名女仆,按照事先反复排演过的位置,安静地站在走廊的阴影处,像一排沉默的背景板。但从这个角度,她恰好能将前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贝莎·范德比尔特夫人挽着丈夫的手臂,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她身着一条奢华无比的雪白丝绸长裙,巨大的裙撑勾勒出流行的轮廓,裙摆上繁复的蕾丝和闪烁的珠宝刺绣,在枝形吊灯的光芒下几乎令人目眩。她微微抬着下巴,脸上带着一种新贵阶层特有的、既自信又隐约渴望被认可的笑容。
早已等候在门内的玛蒂尔达·布鲁克夫人立刻迎上前去,伊迪丝小姐和埃莉诺小姐则稍后半步,步态同样优雅。
“亲爱的贝莎!”玛蒂尔达夫人热情地伸出双手,握住范德比尔特夫人的手,目光直视着对方,声音甜美而富有感染力,“您今晚真是光彩照人!这料子,这剪裁,一定是巴黎沃斯的最新作品吧?恐怕今晚所有人的目光都要被您夺去了。”
这看似随意的恭维,实则精准地试探并肯定了对方的品味和财力——沃斯工作室是眼下欧洲最顶尖的时装屋,是贵族与富豪们竞相追逐的身份象征。
哪怕她两昨天下午茶才刚刚见过。哪怕玛蒂尔达夫人一直对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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