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夺山一
【两双眼对视,只余沉默。】
无极掌教没料到等来这么一句倒打一耙的狂言,脸又是阴沉下来。
两年间,他没少与徐行口舌相争,然则宗门之间各有输赢,他嘴皮上竟未曾赢过一次,屡战屡败。徐行见小亭里等候自己的人是他,心叹一声,想道,果真如师姐所说,此事难以善了了。
此人心胸狭隘、阴险毒辣,论行事,绝不如另一掌教一般光明磊落,却能观人心,轻易看得出极细微的神情变化。当初一来穹苍,见徐行和亭画并肩而行,众长老神态各异,遂开口就是挑拨;途径九重峰,见荒山寒凉无人收拾,又前后试探套话数次,意图得知寻舟出走的真正缘由,如此种种,实在惹人厌烦,却不得不留心提防,免得露出破绽,被捏去了把柄。不过,徐行此番叹气,理由倒不是为此——
每个势力都有其“干脏活”的人选,阴掌教出马,看来矿山一事绝不能平稳落地,是要借题发挥了。
“开门见山吧。”徐行站定,道,“那些先动手的,已罚了两月份例,待伤好了便丢进矿井里好好反省。无极宗的伤员,所用医药由穹苍承担,那两月的份例聊作补偿,该道歉的道歉,该谢罪的谢罪,你若还有什么不满,现在便提。”
“如此强硬口气,倒好像是我无极宗在讹你了。”无极掌教冷笑一声,道,“徐掌门真是养了一群好狗,不过说一句你上得
了战场,未必当得好掌门,那群崽子上来便咬,可真是足够猖狂了。天下间哪个掌教不被说一两句闲言碎语,怎就只有你说不得?”
徐行面不改色道:“谁说说不得。你方才不就复述了一遍,现在人不还好好站在这里么。”
无极掌教厉声道:“我还得感谢你不出手之恩了?!管好你的人!多少次了,数得清么?当初贵师建立灵境时不是这么说的罢,‘六宗联手,合衷共济,彼此扶携,不分高低’。哪有这般仗势欺压的道理?!”
“……”
还是那句话,先动手便是理亏,再提其他也是无用。徐行默了片刻,皱眉道:“此事,确是穹苍不对。”
真是说来好笑,从前徐行单单学会道歉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如今她才发现,为自己道歉其实并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为别人道歉才是。
更该死的是,她方才便隐隐作涨的太阳穴猛地传来
一阵针扎般的剧烈疼痛。徐行面色不变,垂下眼帘,牙关微不可见地紧扣起来,直到耳边传来格格响声,才松开齿间。
她口中尝到淡淡的铁锈味道,头痛并未缓解,然而,无极掌教并无要见好就收的意思,亦无要开谈条件的想法,先是指桑骂槐地好生出了长久憋闷的一口恶气,骂个没停。徐行左耳进右耳出,当耳旁风也便罢了,怎料他见她难得不反驳,嘴一时闭不上似的,意有所指道:“徐掌门,前阵子东海有所异动,你可知道有何内情?”
徐行淡道:“不知。”
无极掌教道:“掌门又谦虚了。别人不知,你又怎会不知。还是,你又对盟友有所隐瞒了?听闻鲛人族近年与穹苍交好,每逢潮汐日,使臣便会携着鲛珠上岸交还,这鲛珠又是——”
“我说。”徐行遽然掀起眼皮,漠道,“你说够了没有。”
不知为何,她脸色苍白,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极黑的瞳仁下,是缓慢爬上血丝的眼白。那血丝就这样在他面前眼睁睁攀爬上去,像一只只摇摆的血色小手,涨得快要绽裂,额间火痕越发鲜明,似是遏制不住,快要撕裂冲破什么。无极掌教被她看着,彷如眼球都被烫了一下,剩下的话语霎时梗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
他身经百战,死在手下的敌人不计其数,此刻却喉口发干,后颈脊背窜上一阵无法克制的悚然——又是这种感觉,熟悉的、莫名的、令人战栗的,看着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的感觉。
在这顷刻之间,无极掌教脑中忽的闪过一道无端荒谬的念头。
她不是人。
“让你开门见山,有话直说,非要弯弯绕绕,讲一大堆有的没的,说了没够。”徐行定定道,“你若真在乎那百来个门人的伤势,会立刻下令让他们带兵器先行占据矿山?明知会有冲突,也未见犹豫,如今想拿此事来交换条件,不好笑么?莫非你要说,你一向以为我徐行是个很讲理的善良好人,麾下自然更是亲善敦睦,才没想到会造成这般后果?”
“……”无极掌教面皮紧绷,唇角微微抽动。
徐行说中了。
距那场惊天大战已过三年,再浩大的尘埃皆已平息。离自己最近的是衣食住行柴米油盐,不是山巅上遥不可及的那道日轮,新的浪潮迭起,旧的火焰熄灭,那将近狂热的仰慕褪去,余下的只有未经刻画的现实了。
红尘间人依旧将徐行当做不容
亵渎的保护神,但在灵境中,她仍是那般令人又怕又敬,只是怕占了七分,敬不过三分。两年前六盟共议,徐行颁布策令,三大宗不得不遵守,一时引起争议,两年间,这策令的成效也并非立竿见影,而是缓慢推行、颇有摩擦,不得不令诸人心中有所微词。议论纷纷中,正如将许多没做过的好事按在她身上一般,亦有不少没做过的坏事被强加在头上。
正如无极掌教所说,每个掌教背地里都不少遭受过这般议论,被误解更是寻常,没有谁是说不得的。但用屁股想也知道,徐行继任以来这强硬到极致的作风,绝非可以随意揉圆搓扁的大善人,上行下效,他强占矿山在先,口出恶言在后,穹苍麾下又怎可能和他的人心平气和好好商量。身带兵器,凶心自起,要说他从没想过会动手,这实在是假话了。
他的确想借此下套让穹苍在矿山一事上让步,若今日徐行没有这么快便亲自前往无极宗,此后声讨的言潮也要架着她非让步不可,但她来了,所有人也见着了,他所有蓄势待发的后手不说全盘无用,也是大打折扣。
“……好,好!”无极掌教强笑道,“徐掌门,连先动手伤人都这般硬气,你是来谢罪,还是来问罪的?你真是全盘忘了贵师的初衷,离本趣末,也不担忧为此付出代价吗!”
“罪?我何罪之有啊。”徐行目光往侧垂了垂,似是十分厌倦这你来我往的交锋话题,“那不妨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彼此扶携,不分高低’?前掌门性情温和敦厚,将此话当做愿景,但她在位时,灵境真正引领为首者是谁,我不清楚,贵宗被压得密不透风,还不清楚么?时局才安定了些,便又蠢蠢欲动,想取而代之……”
师尊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说到此处,徐行似是颇觉滑稽地笑了一笑,也不知在笑谁:“掌教不如先好好想一想,站在这里的是谁,你,要我,付出代价?真正撕破脸皮那日,要付出代价的会是谁,你想必很明白,若否也不会只敢小动作不断了。我最后再说一次,有话直说,别再废话了。”
无极掌教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然而,他根本无法反驳。他的确拿穹苍没有办法,拿徐行没有办法。无论怎样设局下套,都找不到足以击倒她的错误,每次都被幕后之人轻易化解,一如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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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掌门柔中带刚,她在位时,其他五宗无知无觉
便以她马首是瞻当初她退位推举了自己两个过分年少的徒儿登位诸人都认为这是无奈之举现在看来是再正确不过的抉择。徐行行事强硬有时却太过随心所欲过刚易折这是她唯一的缺点被另一人弥补上了。
同门师姐将她保护得太好了。最锋锐的矛最坚实的盾最耀目的日轮最隐秘的月辉彼此弥合缺一不可。还有那神出鬼没的黄族红尘间彷如四处都有他的爪牙他若当真毫无反叛之意那三者但有一人不死穹苍便处于不败之地其余宗门永无出头之日……
少顷他方道:“狐守之地似有异动我宗在火山处设下太多奇阵维持阵法耗损甚巨
“若天下间什么东西的归属都能由一句话来抵定那就好了。”
说了这么久才进入正题。徐行一拂袖袍终于坐下:“嘴上说让手上倒是明抢。不如先说贵宗打算用什么条件来换?”
“……”
无极宗灵石短缺究竟是否为了狐守之地这问题暂且不提但看来对这矿山的势在必得是出自真心。徐行并非漫天要价之辈但与一半矿山等值之物也足够让无极宗大出血了阴掌教吝啬至此竟也一口答应。
二人足足谈了一个时辰徐行起身之时天色将要昏黑茶盏已然凉透无极掌教的面色也如乌云般阴沉亦起身道:“徐掌教我还有一事相求。”
徐行道:“说。”
“关于圣物。”无极掌教皱眉道“可否将我宗的‘一字图’归还?”
徐行转头静静看着他。无极掌教道:“早些时候穹苍便将降魔杵归还少林可见鸿蒙山脉的封印并非这些圣物所致至多也只能算加固罢了。若要加固一字图为无极宗所出无极宗使用定会更为得心应手这等关乎天
下的大事我们也绝不会疏忽。”
“不是只有穹苍境内有那些作乱的妖族也并非只有穹苍承受着压力。我宗不过是想将自己的性命掌在自己手中我想这并不是一件非常过分的请求罢。”
“的确。”徐行道“那也请掌教先告知我这一字图究竟是用谁做出来的我好奇许久了。”
“……”
徐行点了点头拂
袖而去:“待掌教想到不过分的答案,再来寻我说一遍不过分的请求吧。”
暮色昏暝,那道身影转瞬不见,无极掌教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如今,穹苍风头太盛,势头无两,是个修者都争着抢着要进入穹苍,莫说其余小门小派都只能捡点残羹冷饭,就连同为六大宗的峨眉都成了修者的次末之选,一做到执事便以此为跳板,试图在穹苍谋得一位,说来也是好笑,徐行一语成谶,不必她千里迢迢前来援兵,再这样下去二十年,峨眉可能真要改姓徐了。
所谓兼爱非攻,六大宗互相制衡、彼此提携,才是灵境应有的格局,这般下去,迟早生乱。
他看着那道背影离开的方向,眼神逐渐阴沉如水,手中茶盏被捏出裂缝,喀嚓一声碎落满地。
-
徐行在守门人沉默目送中走出无极宗,脚步稳健,丝毫不乱。
门前,座驾与接应的穹苍执事在此等候,见徐行走出,刚要开口问好,便见她一言不发地自身旁走过,立刻闭嘴跟上。白雪皑皑间,再见不到第三个身影,徐行方才停步,有些踉跄地伸掌捂住右眼,呼吸沉重。
太阳穴鼓鼓作跳,血丝迸发,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就快要炸开了!
见势不妙,神通鉴立即慌乱地尖声嚷嚷起来:“喂!那边那个,看什么看?!不知道赶紧过来扶一下啊!呆瓜!笨**笨**,要你们有什么用?!全都拉下去砍了算了!”
真是好一副贴身大太监做派,那执事也慌了,近道:“掌门!你怎样?!”
徐行喝道:“别碰我!”
执事傻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冰天雪地的,急得快要跟着冒汗了。
徐行浑身烫热,雪花落不住,一近身便即刻融解,好在缓了一阵,终于暂时压下了,起身哑然道:“……回宗吧。”
一路无话,归至穹苍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繁星满天,徐行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掌门殿的呆呆铁童子,手里提着两盏蓝花灯,和负责守门的门人挤在一起,不语不动,像块石头,一见到她的身影,就立马站起来痴痴地看。
哪有铁童子跑到门外来的,这显然不合规矩,但众人一看这不要钱似的挂了一衣摆的东海鲛珠和两个丑花环,就知道这傻东西主人是谁,是以再不合规矩也只能装作没看见了,可仍是忍不住心中腹诽,手脚麻利又知冷知热的侍从整个穹苍随便找
,非要用这种加个冰都笨手笨脚的铁块,真不知掌门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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