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末路一
【对不起啊,又要让你为难了,小徐行。】
钟声连着荡了三声,自灯火通明的山间小道中蓦然涌出几行身着袍服的门生来,个个脚步轻灵,甚至几分急不可待,分毫没有徐行从前那竭力抵抗直到被亭画强行赶尸过去的倦怠之感。
能前去听课的,皆是将要下山的门人,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自当是摩拳擦掌,誓要在期间建功立业,最好碰上个彪形大妖光天化日下打算杀伤人命,千钧一发由自己将其斩于剑下,回山之后连跳三级,升为执事不是梦——只是这世上还活着的大妖脑子缺损的确也不多了,这想法实难达成,多的是无事发生。
倘若下山一趟风平浪静,门生们心头不免还有些失落。
少年心事,倒也平常,徐行想到从前几年,要下山的别说盼着出事,能将自己脑袋全须全尾提回来都是上苍保佑,如今有所转变,总归算得上是好事吧。
徐行抽回视线,往下看去,那隐晦的奇阵系在亭画手上,不管是前掌门要出去,亦是有谁来访,全在掌握之间。正是因为太知此人能为,所以才这般防备,至于为何不杀?
其一,师徒一场,情谊仍在,前掌门对她是较为疏离,但对亭画毕竟不同。其二……就算现今不杀,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徐行摸不清亭画所想,但她还是希望,前者占多一些。
“……”黄时雨还在为方才听到的消息恍神,嗓音险些没压住,“你就这样给出去了?!不……不对了吧。罢了,我也不能说你不对,但为什么不事先和师姐商量商量??”
徐行道:“商量的话,她肯定不同意了。”
亭画闭了闭眼,再次被她能够闯祸的底线惊到,少顷,方自牙缝中道:“你也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交出去的才是穹苍的圣物。穹苍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我将我的东西交出去,值得提么?”徐行顶着二人逐渐炯炯的目光,错开眼神道,“好了,我也不是当真看谁长得美,便将东西塞去。狐族需要圣物镇山,但真有了圣物,镇的却不仅仅是山了。北地守军已撤,只要圣物尚在一日,狐族便不得出北地一日,至于要怎样压下族民怨气……我看那族长生得不错,脑子应该不会不好使,那便是他的事了。”
亭画道:“就算他能守住明枪暗箭,活过三百年,往后呢?”
“往后,是往后的事。”徐行看向她,道,“师姐,不论谁竭尽心力,都不敢说能保住太平盛世一百年。三个百年,嘴上一提好似没什么,但已足够长了。”
亭画虽未答,然而神色中总是不置可否。徐行与黄时雨对视一眼,两人忽的都笑了,她淡色的唇间,一闪而过洁白的齿列,徐行伸指戳了戳亭画,往后一仰,老神在在道:“总说我骄傲自满,我看你比我还要傲气百倍啊!”
亭画将她手指挪开,漠然道:“何来此语。”
“你看你,莫非觉得九界除了我们以外全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脓包朽木吗。嗯,只有我们抵得上用,其他人全是倒拉后腿的废物,想也知道,怎可能?”徐行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当真有这么想过,还不止一次,不由汗颜,拿指腹蹭了蹭脸,又道,“不说三百年,三十年,也不短了。再说,我走之后,你怎就笃定不会有第二个徐行呢?”
亭画低声道:“不会有第二个了。”
“……”
她二人说话时总是特色鲜明,一人跟屁股下长了刺般小动作不断,另一个则是一块铁板似的一动不动。黄时雨蹲在二人中间,还在凝神研究那奇阵,发觉忽的安静了,于是撑腮左右看看,从善如流地接话道:“有一个都已够劳心费神了,再来一个岂非要翻天?”
“是。”亭画侧过脸,垂眼道,“再说矿山之事吧。五日内,唯一大批进入穹苍山门的只有无极宗的辇车。若在其上设下阵法,传递灵石过来,并非难事。”
徐行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这点。但,如今重要的并非它是怎样过来的,而是它是怎样消失的。翻遍全宗都找寻不到踪迹,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刚入山门,便被什么东西吸收了。”
那这就更怪异了。半座矿山的灵石,其中蕴含的灵气之巨超乎所想,让徐行尽数吸纳,也多半落得一个当即爆体而亡的结局,究竟是什么能可承载这等力量?
这若是无极掌教最开始下的套,他便不必事发后才匆匆赶来,用自催心脉来换一个朝她发难的机会,徐行看他也不是那般视自己性命为粪土的奇才,若否妖祸大战时何以躲得狗影不见,多半也是在见招拆招罢了。更何况,这矿山在哪出土可不归人来管。
“抛开一切不谈,费劲弄出这一趟浑水,目的是什么?”以穹苍的实力,再怎么着掏出这些灵石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徐行当真不解道“让其余五大宗更看我不爽些?还是让穹苍门生吃了闷亏恨铁不成钢私下里跟着骂我几句嘴?”
“舌上有龙泉**不见血。”亭画道“你的名声。”
“我的名声?我怎不知我还有什么名声。”徐行回忆道“早在两年前六盟共议五大宗皆已明白我的行事作风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搞得好似第一天知道么?至于门生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平日里我对谁都凶霸霸的他们背地里爱说什么能说什么只要没胆在我面前开口那也不干我什么事。”
“你倒是轻松想来真没听过这群人私下里怎么说。”黄时雨嗤笑一声添乱道“喏前阵子还因为你若是真醒不过来谁会第一个殉情吵了快半月也没吵出什么所以然。”
情报方面他是权威没有假话。徐行缓缓道:“……殉情?我??敢问得票第一的是哪位豪杰?”
“六长老。”黄时雨道“众人一致认为你都**他也别活了看着很烦。”
徐行抱头道:“不是吧!!”
“……”
虽心知二人是有意令她别再过分忧思亭画哂笑一声唇角仍是有些紧绷。她抬眼远望
总还有后招亭画有些阴郁地想无法停止像是钻进了永无出路的窄巷。只要尚在这个位置便总有人要伤害她要伤害她们必须……
“这段时日要多加小心。”她道“红尘琐事你不必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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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欲不染红尘奈何红尘自染人。”
执事将竹籍往桌上一放不知多少次陈腔滥调道:“出门在外要处处耽心。很多时候你不欲找事事却来找你忍一时、让一时说不定能保下命来不能逞一时之气反倒弄得无法收场……”
晚课方休身着蓝白袍服的门生三两鱼贯而出一人见执事还在那喋喋不休玩心大起刻意高声道:“若见事就跑溜须拍马以保下命来百年之后说不准人家叫你一句‘老寿星’你都分不清究竟是在损你还是在夸你呢!”
身后一道醒木凌空飞来他转身避开赶忙快走几步听到前方几人**似在说什么恼事面上都是忿忿不平却又不敢高声说怕谁听见似的刻意压低了嗓音。
好在都是熟人,这门生凑上前,正巧听到有一人愤道:“真不知掌门怕无极宗什么!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无极宗跟穹苍并分天下,不分高低,那也就罢了。如今论武力,论名声,论贡献,无极宗哪一点比得上我们?他们打伤我们的人,擅闯进来兴师问罪,最后反叫我们要给他们赔礼道罪,这算什么事啊!
“我也不明白。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凭什么这亏要让我们吃了?
又是之前那矿山的事,都过了一月,竟还在提?
门生暗自摇了摇头,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看到袖袍上沾了些尘埃,便知定然是下山时遇到无极宗的人,拿这个说事了。他真是不解,来穹苍之前也没见是这种吃不了一点亏的性子,究竟在不满些什么?本也是沈执事擅作主张打伤对面的人,害得掌门不得不退让道歉,这倒还怪起掌门不够硬气了,算起来,错的是谁?但观众人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他也懒得自讨没趣,摸摸鼻子,往碧涛峰行去。
前阵子,四掌门下令将碧涛峰重新修,让下一任“琴棋书画入住,新一任的“画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修,但“琴却是个广泛交游的,时时宴请同伴前往碧涛峰赏艺,两人矛盾不断,在一次交手中将峰顶那潭不知做何用处的小
池子给掩埋住了,正忙慌请人去恢复原样。
途径掌门峰,太阳刺目,门生不知怎的,忽的向上看了一眼,呼吸顿止。
殿前,徐行一身素白长袍,罕见地连发冠和绶带都去了红色,风中,衣带猎猎颤动,她的目光投向远处,并未向下,似在思索什么,神色沉凝。
也正是前几日,五掌门意外身陨。说是意外,实则也不算意外,她是自前掌门时便在的“老臣,已有了百来岁数,以她的修为,还能再活五十有余,但她在祸乱中被一蛇妖重伤,自此落下病根,身子一直病恹恹的好不了,此前更甚,忽然说不清话,连人都见不了了,是以她与世长辞,众人心中早有准备。
掌门新逝,送入陵墓,穹苍守孝十五日。但她去了后,新的问题纷迭而至,最重要,亦是诸人最关心的便是——
五掌门的位置,会由谁来接任?
除去徐亭这对师姐妹的“特例,从前穹苍的五掌门若是退位,向来心照不宣由年轻一辈的领头人来任,此后再随着功绩一点一点向前晋升挪移。可如今来看,徐、
亭之后便是黄时雨要选他是绝无可能的。
先不说他是妖族间谍身在穹苍心不知在哪推他上任怎可放心再者两年来鲜少看见这黄族在穹苍出现更再也没有与其他掌门同时在场管中窥豹也能看出四掌门真正的想法了。
这般算来同辈中能胜任者不过两三个。这两三位功绩相当没有特别突出的一位似是选谁都模棱两可其中独独有一位姓沈的执事性情正直心系宗门领着门生做了不少实事前次因矿山冲动一事被大掌门重罚过甚亦有不少人悄悄在心中为他叫屈抱不平呢。
掌门之位不能空缺太久最终要选择谁不由门生说了算还是端看四位掌门如何想。
功绩还是得看功绩啊。
不过掌门穿白色竟也如此……
察觉到下方投来的视线徐行并未低头眼珠往下陡然一挪恰好撞见一个小门生忙不迭溜走的背影。那些闲言碎语她自然知道只是懒得管而已徐行将目光收回心中叹道手心手背都是泥选哪个都不行。
才过一瞬额边疼痛便忽的涌上徐行面色不变很轻地皱了一下眉。
天渐转暖她更是难捱但尚可以忍受。只是这次的头痛来得愈深愈久丝毫没有要停息的意思她感到额边的血液鼓鼓作跳有种自己下一瞬便要七窍流血的错觉正在此时神通鉴机灵地大声提醒道:“有传信来了!”
一只铁乌鸦盘旋着俯冲而下
虽然眼珠掉了还能再长但也不必体会一回徐行没睁眼五指朝着风声袭处一攥那只铁乌鸦动弹不得关窍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响。她将信纸取出没看几行便复又将眼睛闭上了。
那不通人性的乌鸦还在奋力挣扎神通鉴此时却不敢吱声了。
“……”半晌那张信纸无风自燃变成灰屑洒落一地腰间令牌既出一只仙鹤长啸着落于地上眼中燃着灵石之火徐行哑声道“西北处峨眉往北黄族守地。”
再暖的天在高空之上风也是极寒的。徐行不眠不休催动自己周身灵力很想道快一些再快一些可她更明白此刻前去
多半已经来不及了。
黄族守地满是黄土洞穴徐行到时天色已微微暗下三两个脖颈上戴着灵枷的黄族站在门外头脸上血迹干涸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黄族也站在外头无声无息。
徐行第一眼是看有无尸首看到地上没躺人也没躺妖心中那块巨石往下放了一半沉甸甸地梗在半空。
此地守军虽已撤走但也绝不是什么随来随去的地方徐行刻意踏出了点声响那几个应该是守卫的黄族缓缓转头看到她也不言不语不恼怒、不反抗只是看着她往内中一点点走进去。
再往前走满地都是各种灵气妖元打出来的痕迹墙上、地上四处都是乱成一团越拥挤的地方痕迹越多还有不少黑脏脏带着泥土的半截脚印这痕迹一看便是不少人强行闯入造成的地上虽有鲜血却无死尸闯入者人少却以少胜多不是实力强到足矣随意进入而是守卫方畏惧出事一直不敢下重手所以才拦不住。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乱石堆更多黄族围绕着聚在一起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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