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无情无义无心三
【这次,重又轮到她来做选择了。】
此后四年的记忆,她已有些记不清了。
她被带入了水下,水下没有阳光,坐落着一座尤显荣华的城池府邸,看着至少能容纳几千人众,她是这么推测的,因为除了踏进门那一日有见过旁人,其余时日都困在狭窄的厢房内,眼前永远都是那几个面孔。
她没有灵根,不能学武,只是日复一日地看书,直到那日,父亲又来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认同这书上写的东西啊。”父亲像突然想起自己院里还养着个有些畸形的小兽,饶有兴致地抬起她的脸道,“也是。虽然很美,但让你接替你母亲,还是太浪费了。不如去‘那一边’吧?”
自此,她掉进了地狱。
能行动的地界变大了,能见到的人变多了。可是,真正能去的地方更少了,见到的人们也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了。郎无心记不得名字,也记不得面貌,所有事物都似蒙着一层斩不破的血色,恍然间年岁已变,她面无表情地躲在隐秘的墙角里,在外头声嘶力竭的厮杀声中,听到了那扇沉重的铁门被徐徐打开了的声音。
待到一切杂音消弭,郎无心起身,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角,拍去尘土,绕过血迹,走向门外。
父亲站在门前,道:“其他人呢?”
郎无心道:“没有其他人了。”
父亲身后带着的人鱼贯而入搜查,少顷便奔回来,附耳对他陈述几句。父亲挑了挑眉,温和道:“明明还不到时机,就全都**,这样可让我如何是好?无心,你说,都好好的,这帮孩子怎么会突然开始自相残杀?”
郎无心垂着眼,温声道:“无心也不知道啊。”
默了一瞬,父亲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都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一面拊掌一面道:“我现在明白了,当初茗儿没有骗我,你果然是我的女儿!早出来也好,正好,无心,看看谁做客来了?”
郎无心看向他身后,母亲和郎辞像两块石雕般呆站着,目光落在门内两具交缠着的尸体上,都是未及二十岁的少年,一人用剑捅破了一人的肺腑,一人割断了另一人的咽喉,满身狼狈,脸上尚余狰狞之色。
然后,二人愣愣地转向郎无心。
阔别已久,郎无心不闪不避地迎着二人的目光,她笑了,眼睛微弯,是二人从未见过的、
令人不禁亲近的温和笑意,她轻声道:“小辞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
“……
要离开这里。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要她剥夺多少人的性命,她也一定要离开这里。
或许是因为她已成了明面上的继承人,母亲和郎辞并未受到任何为难,锦衣玉食,畅通无阻,只是不能离开罢了,又或许,父亲已逐渐看出了无法掌控自己的隐患,才将二人带回这座城池。
郎辞和母亲总是怯怯地看着自己,只敢搭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吃了吗、“睡得还好吗,“不要太辛苦,都是些从前翻来覆去说烂了的话语,偶尔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她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终于,她找到了和郎辞独处的时机,她站在阴影处,背对着郎辞,开门见山道:“我要离开这里。
郎辞惴惴道:“我……我明白,只是,要怎么离开?
郎无心不答,只微笑道:“你为什么不叫我姐姐了?
“姐、姐……郎辞垂下了头。这一声尤其勉强。
于是郎无心道:“杀了他。
郎辞猛地抬头。这熟悉的三个字让她想起那具曾在她手下抽搐不已的肉山,重现恐惧之余,又有种诡异至极的安心感——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一切还是和从前一样。
郎无心看得出她不会拒绝,她的心思近乎写在脸上,她在愧疚,和母亲一样。
“……好。我会帮你……郎辞艰难道,“可是,想离开这里,只杀了他应该……也不能逃出去的。我查探过了,即便是人最少的时候,城里也至少还有几百个族人,几乎都是青壮年,有灵根的也不在少数,想避开耳目太难……
郎无心道:“那就杀了他们。
郎辞看见她掌中之物,瞳孔骤缩,就在这时,门外一道响动,郎无心神色一厉,目光中,母亲站在门外,一脸尚未藏好的惊恐之色。
听见了?
郎无心自袖中抽出**,快步向母亲走去,郎辞的眼睛木木地转向那把刀,这次她的反应倒是比从前快不少,立即扑来将自己的手死死压住,抱着小臂哀求道:“别!不要,别杀!!我会帮你的,只要你说,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只要她不乱说就可以了吧?!她不会告密的,我会好好看着的,我保证不会……别杀她!!
郎无心攥着那把刀,看着母亲惶然地瘫坐在地,一双眼睛毫无情感。
她在权衡半晌才缓缓将**收了回去。
郎辞松了口气。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郎无心看着她笑道“如果我**你也活不下去这种事不必我说你也明白的吧。”
郎辞道:“明白。我明白……我知道的我会去做……”
郎无心冷冷道:“是你欠我的。”
郎辞疯狂点头道:“是……是对不起……对不起……”
月圆那日冬霜凝在屋檐上水底瞧不见多少月华黑漆漆地瞧不见前路。整座城都陷入了反常的沉寂中郎无心抓住郎辞递来的手下一瞬一道箭矢凌空飞来射穿了她的小腿她重重滚落到地上扑了满口的尘土抬眼时看着漫天倒悬的灯火一点一点重又亮起来。
城门仅有一步之遥但离她更近的是父亲和郎家的一众人马以及本该早就离开这里的母亲。
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她胸腔中蓦然涌上一股燎原般的怒火和恨意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如此激烈的情感来的太突然又或许已经积攒了足够久冰封破裂她重重一锤地面近乎失态般的大吼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母亲含泪道:“无心……”
郎无心很快地平静了下来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怪你娘。这一次她当真没有出卖你
“你的族人因为你生了个好女儿重又给了你好脸色你就又心软了。一面想着要让她们逃出去一面又不愿杀这一城的亲族总觉得自己能想出个两全的方法。世上有这么容易的事吗?即便有她想不到你就能想到么?为何总是这般天真……若非你的小动作让我事先警觉她当真便能成功了。”
“……”
一直沉默的郎辞忽的暴起水波扭曲试图将她带走两道银光闪过郎辞两只手腕被钉在地上滚到了旁观的一人脚前。
那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脚往里收了收摇摇头转头走了。
“唉也是可怜看着都还小呢。”
“可怜什么?我们要真喝了那水
要死的就是我们了!连自己亲族都下得了手,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毒辣,现在受点皮肉之苦怎么她了?
“就是啊。原本昆仑就在一直清缴世家势力,我们躲在水下不正是为了避灾?她逃出去,若是将消息泄露,岂非断送一切筹谋?还好吃好喝供了她四年,指望她……
“你觉得不忍心,不看就是了。走走走,大晚上的,睡觉去睡觉去。
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好说的了。郎无心漠然转眼,对外界这些言语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死死盯着母亲。
母亲满脸死灰道:“无心,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一直都没有人跟我商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毕竟是……一城的人,一城的人啊!里面还有你的舅舅……我只是在想,真的就没有能不伤任何人就离开的方法……吗?所以,所以才……
没有。
没有。
没有!!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为什么就是不懂!!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就算有,轮得到你吗?!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这么懦弱,为什么这么无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当初还敢抛弃我?!
那时就该杀了你,不,早在之前……你要害我多少次才罢休?我绝不容许……
罢了。懒得说了。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了。郎无心面无波澜地站起身来,刚才或许是摔断了哪根肋骨,连呼吸都隐隐作痛。她也懒得再笑了,冷漠地看向父亲。
一把剑被丢到了她和母亲中间。
一把刚出鞘的,锋利的剑,在昏暗的光中显得分外寒凉,令人望之却步。
父亲用和当初如出一辙的温和声调道:“即便犯下了这般大罪,要杀你们,我亦是下不了手啊。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把人逼向绝路的喜好,一向会给人选择——
“你们两人之间,有一人谢罪便可,至于是谁,你们自己选吧。
“……
没有丝毫犹豫,母亲立刻俯身拾起了那把剑,战栗着将其紧攥在手里,似乎生怕人抢一般,而后,颤抖地看向她。
郎无心死死盯着她,面如坚冰。
然而,下一瞬,母亲却突然扭曲着
脸、十分委屈地痛哭了起来。没有丝毫仪态可言,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她就像一个来迟了没得到糖吃的小孩,万般的悔恨堵在心口,根本说
不出来只能语无伦次道:“无心娘真的不是故意的。娘想要你好!我只是想……我只是想……为何我什么事都做不好?做什么事都是……如今也是从前也是每次明白做错的时候都已经太晚了来不及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不该打你不该让你去……早就带着你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好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她浑身发抖拿剑的姿势滑稽无比笨拙地将剑锋调转对着自己的肚子。
郎无心怔住了。
母亲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明明见过郎辞练武这么多次却连怎么拿剑都没看会手忙脚乱间还下意识往人群处看了一眼一副畏畏缩缩、竟然想要别人告诉她该怎么用剑自戕的模样——蠢到令人发指。她想救的人如今就在这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甚至连说一句话的都没有。
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脸上又再度露出那在孩子面前做错了事的难堪神情小心翼翼地苦笑了一下闭着眼往下送。
捅偏了血涓涓流出来那不是致命伤得再往上面一些。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那你就**吧。
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脸颊冰冷无比郎无心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别开了头。
父亲将她的脸掰了回去道:“看好了这就是你失败的代价。”
她失败了?她没有失败失败的是母亲所以现在——
郎无心死死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那只手指尖往她脸上拂去硬生生撑开了她的眼皮眼前的景象清晰无比避无可避血似红花簌簌而落面孔逐渐如梅一般惨白郎无心一掌推开那只手
不。
不。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她的双眼爆满血丝快要沁出血来喉间发出竭尽全力的痛音那指尖依旧如钢箍般巍然不动她越疯狂挣扎便越发力在眼前那道身影终于倒下的瞬间硬生生在她额间挖出一个小小的血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悲鸣中意识沉入蒙昧再醒来时她发觉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
头痛欲裂喉头干的快要裂开一张嘴唇上因干渴显出来的唇皮就撕裂开来传来刺痛她想说话发出的却只有气声朦胧的视野中失魂落魄的郎辞在对她说什
么。
母亲**。
被一个自称有旧的蛇妖救出来了,但出来后这大妖就不见了,不知道要去哪里,随便指了个方向,越远越好。
郎无心道:“水……
说更新,记住域名caixs.com➫(请来才小
说
看最新章节
完整章节)
没有水。逃命途中,去哪里弄水?郎辞可以十几日不进水米,她是普通人,她会死的。
再一次陷入昏迷的前一瞬,有什么打湿了她的嘴唇,郎无心吞咽了几下,尝到了一嘴浓浓的铁锈味。
那是郎辞的血。
接连几日,她都好似在无尽的噩梦中沉浮,时而身坠冰窖,寒冷地牙关打颤,时而烈火焚心,痛得不住打滚,无论旁人怎样对话,都毫无反应,根本看不出是生了什么急病。有好几次,郎辞都以为她真的要殒命于此,直到在野外和衣而眠的那个深夜,郎辞被细微声响惊醒,看见笼罩天际的柔和月光洒在树林间。
月光下,郎无心半坐着,似乎在垂眼看自己的掌心。
她的掌心之上,水属的羸弱灵气正呈一只蜘蛛形状,静谧地悬着。
那是郎辞唯一一次见到她流泪。那不是悲伤,抑或不只是悲伤,她死死地咬着牙,双眼大睁,似悲似喜,似怒似哀,令人胆寒的神情中,一滴热泪滚出眼眶,重重打在她的小臂上。
……
她拥有了力量。
不够,还远远不够,只有这一点力量,能干什么?
她混入常青手下,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屠城。顺理成章、无人有异议的屠城,用自己的血脉打入城池内部,在河流里下了蛇毒。然后,像结网一般慢条斯理地将陷阱布置好,连杀三人,逼着谨慎至极的父亲自投罗网。
“解药在我手上,只有一瓶。郎无心道,“每人蒙着眼捅一剑,谁制造出致命伤,谁就能得到解药,这样如何,公平么?
“我这人一向不会把人逼到绝路,向来都会给人做选择。她垂眼看着父亲,道,“你是选**,还是被乱剑捅成肉泥,选哪一个?
等了一阵,没听到声音,郎无心方微笑道:“瞧我这记性,都忘了事先已把你舌头割掉了。父亲这么爱说话,不好受吧,那女儿帮你选第二个如何?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她转身离去,将乱声抛在身后,走向城池间那条大道。
触目可见,尸横遍野,有一人奋力一挣,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郎无心踏过他的五指,霎时,五指尽断。
母亲的墓旁,郎辞已在清理
杂草。然而眼见的心不在焉,都将坟墓前所有绿色全拔秃了。见她过来,抿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