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人祸四
【七情归无,红尘不顾】
徐行没冒险加入这场混战,而是脚底抹油走为上策,自是有所考量。
混战太危险了。她的危险不是指性命危险,是指要达到目的风险太大。多少人没死在强敌手下,死在乱箭冷刀里,她没把握能在乱军中杀了无极掌教,除非——
疾奔中,徐行侧头回看,一道冷光自尘烟四起的战场中亮起,无极掌教拔刀将身周的黑衣门生扫尽,一双发红的眼死死盯着她的脸。
要追,还是不追?
亭画的军令传得足够远,违反命令的下场是死,无极宗与峨眉的人不能让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消息走漏,所以不得不合作,这临时组建的同盟被她一剑砍断,一不做二不休,他若是不追,在此地将所有峨眉的门生灭口,再带着损失惨重的精锐灰溜溜回营,还能算及时止损,不至于丢了性命。
换作峨眉的人,权衡利弊后,会这样选择,但他不会,因为他不仅刚愎自用,还拥有着“别人不知道的情报”,这也是方才掉下来的脑袋暂时不属于他的原因。
那道冷光如离弦之箭般穿过乱军,朝她拍马狂奔而来,徐行看向前方,一夹马腹,座下的蹑景马发出一阵恼怒的嘶鸣声,却又不得不再度提速,转眼已奔出半里。
想知道身后追上来多少人,其实不必回头看,只要听声音就够了。整齐划一的“嗒嗒”声,和她估计的数量不差,四十几人,不到五十,事到如今依旧步伐不乱,的确是精锐,而为首的无极掌教的骑术更是出乎意料地异常精绝。
这并非什么不合理的事,需知再讨嫌的人也会拥有一项旁人难以企及的特长,就像六长老几乎能记住全宗上下的人脉情况,精准地找到能捏的年轻软柿子。
狂风拂面中,徐行感觉腿处的马腹在鼓风似的颤抖。它虽不是劣马,但比起掌教的坐骑定是差了许多,它快要撑不住了——
身后骤然袭来一道携着山崩之势的刀光,徐行险险避开,那刀在空中一转,横劈而下,黄色灵气宽厚如沙土,悄无声息地攀住马腿,徐行身子往下一沉,刀转瞬逼至胸口,她提剑一挡,兵器发出刺耳的声音,两者角力,不到数息,她便被逼得往后重重一退,险些落下马背。她剑尖抵地,并未恋战,甚至闭口不语,妖元再催,刺得那可怜的白马往前不住狂奔,又勉强地再度
拉开一段距离。
“方才不是算计得很周全么,煞费苦心,就为了让那群畜牲逃出去,但你错了,只要你一死,一群乌合之众,想收拾它们不过是早晚的事。无极掌教阴冷道,“你以为自己能跑的掉?山下有援军正在赶来,以你如今的修为,莫说万人敌,百人你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你还以为自己和从前一样,只靠自己就能解决一切?!做梦!
二马并肩疾驰,说话间,兵器几度交接,金石之声中,徐行忽的道:“掌教有没有听过人族一句古话?
无极掌教冷笑道:“人族?看来,你在此地适应得如鱼得水啊。
“会咬人的狗不叫。徐行礼貌道,“若掌教希望杀我能更容易些的话,我第一个建议就是劳烦你闭上嘴巴。
“越嘴硬的人,越是心虚。无极掌教不怒反笑,道,“到现在才露面,你就算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一些事。要换在以前,你早就独身出来动手了,何必还绕那么大圈子设下陷阱?别等了,我早就遣人跟在昆仑军后,他们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就算真有心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救你,也是鞭长莫及!
听闻此语,徐行面上微微一顿,这神情虽微不可察,无极掌教又怎会放过。他心头畅快,终于反将一军,方才被算计的阴霾近乎一扫而光:“从前仗势欺我无极宗,可想过天道好轮回?别以为没证据我就看不出来,上一任掌教绝对是死在你们穹苍的手里!
若非时机不对,徐行都快被他逗笑了。妖族设法保全自己,她作为妖族,该杀,穹苍下黑手害了无极宗的人,她作为前掌门,更是难辞其咎,好事不是她徐行做的,就算有也是别有用心,坏事一定得怪徐行,哪怕这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她这辈子,做人做妖两面都不讨好,错倒是一个不漏全背上了,天底下甘有这样的道理?
“掌教,如果你想通过表现自己极致的愚蠢来保住性命的话,也不失为一步妙棋,毕竟我若还是穹苍掌门,那我绝对舍不得杀你。徐行说到此处,还是禁不住笑场了,她哈哈道,“还有,从前,从前,从前……短短几句话,你提了三次从前——我已不在乎我的从前了。真正在乎到夜不能寐,想一想就气到牙齿咬碎的废物,究竟是哪位呢?
她冷嘲热讽地笑起人来,
分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却比那假笑还要气人百倍。
无极掌教运起
轻功足尖一点马背在半空中腾跃而起转眼便出三刀。
刀刀重厉足可斩风将徐行全身笼进可见其恼怒如此。
身后跟着他那群精锐察觉不对前方两人已经逐渐远去都快看不见背影了立即拍马赶上高声喝道:“掌教别莽进是激将法!”
“激将法?”他回身刀上已染红血随风在刀身上蛛网般蔓延一样是鲜红色的“你们是太过谨慎还是怕了她?”
徐行面上些微愕然右手捂着侧腰指缝处溢出血痕她受伤了。
无极掌教冷冷看着她讥讽道:“你刚才说谁是废物?”
“……”
膝下一声哀鸣蹑景马再不堪重负颤抖着倒伏下去徐行余光向后在地上重重打了个滚避开一刀尘土飞溅本为了伪装的狼狈此刻已然成真。但避开一刀还有乘胜追击的第二刀当啷将野火格开第三刀——
徐行左手袖间滑出一柄小刀险险挡住了攻势但那刀实在太小只能减弱不能阻止无极掌教的刀转而向上近乎将她的肩头扎了个对穿血肉却一时将刀架住徐行见准空隙抓刀起身远处一道红影奔雷般滚滚而来她翻身换马捂住伤口再度疾奔而走。
那红马谁不认识?但怎么会出现在山下?在这必经之路上看来这就是她安排好的逃跑路线了。
无极掌教一刻都等不了纵马追上他已根本无心去考虑身后的人了眼中只剩下那道背影。
这是杀徐行最近的机会了。她有所不知援军就在前方盘桓就算不多以徐行现在的景况绝对应付不了。纵使她一身无极门服只要身后跟着他也决计不能过关。再拖延也是无用天罗地网能再跑多久跑到何处?
那红马的确是匹足够威风的好马带着主人如泥鳅一般在复杂的地势中不断奔走刻意往山林中钻要是换作旁人怕是早就被甩开。奈何他骑艺敢称第一紧咬不放眼见四周不见人烟两马距离渐近此时
山林中藤蔓树根诸多竟有一道树根恰恰横陈在此绊扭了马足!
这一下来得突然徐行伤就算恢复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完好如初他先放了一个寻讯烟下马目光在脏污一片的地面
上逡巡,刀身上的血缓缓汇聚在刀尖,再落于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忽然安静了,只有两匹马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无极掌教站定,蓦然听到身后静静传来一句:“你是在找我吗?
他猛地转头,徐行提剑站在他面前,肩头和腰腹间血染一片,但好似已经止住了。用的是“好似,是对这个人而言,太难判断她的伤势状况了,不管有没有止血,是不是愈合了,在她面上展露出来的神色都是同样,疼痛对她来说好像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甚至不值当她动用嗓子喊叫那么一两声,又或许,她早就习惯了。
寻讯烟的阴影在半空中燃起,无极掌教往来路看去,他奔得太急,后方那些精锐不见踪影。
虽然他此时尚未与徐行再度交手,但他气力已空,无法再动轻功,但这让他毛骨悚然的直觉,此刻终于让他做了一个违反常理,却最为正确的决定——
策马回头,与诸人先行会合,拖延时间。
徐行的脸没在阴影中,她真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上马,往后退了退,而后,她道:“你以为,我为何让你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鸿蒙山里足足跑了大半夜,又中途换马,继续引你追上?
“方潜那话是真心告诫,你真该下马走一走的,不止是和人说话的时候。徐行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再不休息,你的马可活不下来了。
话音落下,无极掌教的马跌落在地,四蹄疲软,口角处溢出白沫,还在试图动弹,可已经真的无法再站立了。无极掌教下马,面色不动,手扼上刀柄,下一瞬,剑锋已至眼前,他脖颈被划开一个血口,刀剑已交手数回合,那剧痛才窜到头上来。
太快了。
实在太快了!
她没有用火,的确没有,只是纯粹的锋利,斩断人的血肉像斩断钢铁,他能感受得到,杀意自风中席卷过来,现在,他的血流的要比徐行多了。
一剑直取咽喉,他竟用了最愚蠢的法子,用手抵挡。野火切入他的左手,近乎要削掉半个手掌,鲜血近乎是喷出来的,反倒迷了自己的眼睛。太蠢了,真是太蠢了,他试图用刀反击,却被压制地根本毫无上风,徐行敢让他发那寻讯烟,就说明有足够把握在后方那群精锐赶来之前杀了他——他很快发觉自己是在垂死挣扎,但好歹暂且保住了命,太蠢了,竟然一举一动都被算得清清楚楚,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
未卜先知?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会按着她的设想去做,难道是有人为她筹谋?谁?是亭画?
不,是谁都不可能是亭画。亭画早就说了,要去黄族,鸿蒙山脉必定有诈,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只是他不相信罢了。无论让谁来看,让谁来追究,罪魁祸首都是他,“急功近利、好高骛远、夜郎自大”,他都能想象的到,自己的墓上会刻上这句话!
无极掌教大喝一声,回光返照般再提气力,但心已乱,招式只会更乱,剑锋回转,他小臂一凉,侧眼看去,眼睁睁见着半截手臂离体飞出,再仓惶转头,徐行平静到漠然的面孔随着剑光已至眼前。
他就要**,无极掌教大睁双眼,却见徐行面色突兀一变,动作骤停,正在此时,遥远处的鸿蒙山脉忽的传来一阵恐怖的轰鸣声。
这轰鸣声伴随着地面的震颤,无极掌教本以为是山间那些火油再度被点燃,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这轰鸣声不是自山间传来的,倒像是自地下传过来的,更隐秘,更深层,传得更远、更广。一次之后,又是仿佛地壳要开裂一般的剧颤,甚至让人根本无法站稳。
突如其来,无极掌教惊诧之余,鼻端传来一阵奇异的血味。
徐行方才受伤的那两道伤口忽的再次迸裂,血汩汩淌出来,甚至顺着衣角淌入地面,她的面孔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额间缓缓浮现出一道红到刺目的火痕。那火痕艳得像是在熊熊燃烧,也正像在灼烧徐行的皮肉一样,她手中的剑掉在地上,颤抖的五指捂着额角,咬牙间,喉口蓦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啊啊啊!!”
“……”
好痛。太痛了,从里到外没有一个地方不痛,脑袋要裂开一样的疼,好像整个人架在火上烤,不,被火烧死也不足现在十分之一的疼痛!!
徐行双目迸出血丝,额角的青筋快要穿透皮肤挣出来,她近乎要站不住了,往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就要倒地,乖乖用头顶着她的脊背,发出焦急的鼻音。
然而,这剧烈到让人无法忍受的残酷疼痛,也被徐行心中海啸般的杂念盖下。
这不是**,也不是地震,其他人不知道,她当然再知道不过。
……这是火龙令的地鸣,鸿蒙山脉要她回去,七情归无,红尘不顾,代行者的使命已尽,该归山了。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她今年二十六岁。不
是还有四年吗?!!
很快徐行就发觉这句话和绫春的“不是还有两个月吗?!”没有任何区别。活不过三十岁三十死也是死二十死也是死从没有人答允过给她们时间天道自然也没有一切都是她的侥幸罢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头好痛。痛到她想将自己撕裂让里面的火全都滚出去别再折磨她了。血色朦胧的视线前竟又出现前掌门的身影那人微笑着道:“气运这回事有时占三分有时占十分。天运如此时也命也
那
时她百无聊赖地道:“也就是说真遇到突如其来又不利至极的变故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亭画道:“将所有可能纳入设想便可以避免。”
“这是不可能的。”前掌门摇了摇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总会有你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的那种可能。一流的人才能在变故发生时随机应变尽快想出破局之法人才之上的天才则可以转而利用这变故——可以自认倒霉但绝不能认输。”
讲的真好啊也践行了道理啊。道理她当然都懂。
徐行昏沉的目光前数百马群在不远处警戒地停下无极掌教重伤倒在地上很快被几人救走而她直到现在还是站不起来。
“徐行!”有人在怒声呵斥“你又在算计什么?!”
“先救掌教!”
“拿下她!”
道理她当然懂了。她不仅懂了还跟别人说呢有屁用?能不能别总是在这种时候出来教育她?师尊你已经**!
徐行坐在地上面白如金纸神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到异样了。她忽的仰头看着已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淡到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动了几动微不可闻地骂道:“我、操。老天你也**吧。”
对面的弓手已经开始蓄力了。弓箭可是大军交战才用的东西只用在她一个人身上有点浪费了吧。
死寂间一人在其后壮着胆子道:“怕什么?我们几百人她就一个!”
最前头那人道:“说得好。那你跟我一起上?”
“……”
在众人目光中徐行勉力站起来了。虽说行动缓慢还需要借力脸色比**还要可怕但好歹是站起来了。
紧接着她捡回野火抬高横在面前另一手自下绕过剑锋指尖很轻地敲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