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莫问
【紧握手手】
封玉回到林前时,那小童的哭喊声还在继续,只不过已经气若游丝,疲弱不堪了。
了难将自己的衣角扯下,取了干净的水来,将断臂固定住,给他做了紧急的包扎,不断输着灵气为他吊命。见封玉过来,立刻道:“封姑娘,你的手下还没有来么?刚刚外面是谁?”
“没什么,一只野狐狸迷路罢了。”封玉淡淡道,“惭愧,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只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手下皆是蛇妖……”
妖族输送的妖气不害**都好了,怎可能吊得了命。可封玉没有修为,只能让蛇妖前来帮忙,若是期间再不慎耽误一下,这小童的生死就悬了。
了难天人交战,两番念头不断交织,不断权衡利弊。
用,不用?救,还是不救?这附近地势他是熟悉的,只要再过半山,便是一间医堂,这个时间,定有大夫在坐诊。若是蛇妖中途不停,是……可以赶上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可是,现在追兵不断,万一要是被追上了?不过,那反倒更好,僧人不会放着伤重之人不管……但,万一那是些只顾追查圣物的破戒僧呢?
封玉垂眼,看着他沁出热汗的耳后,低声道:“给我吧。再拖下去,要来不及了。”
这三字下来,像是把他自什么结界中拖出来,了难猛地惊醒,咬了咬牙,艰难道:“麻烦你了!”
封玉只是笑了笑,伸手将小童轻轻接来,揽在怀中,捂住他的伤口。简易的包扎根本不够,污血自布料中一点一点渗出来,染红她的衣摆,再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小童非但没有静下来,反倒挣扎得更加剧烈了,嘴里模模糊糊不知在喊些什么。
了难本就低垂的视线在那一小滴血洼上移开,他闭眼,有些难堪似的紧紧握住了拳。
“……”
血色跟着声音一同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封玉衣上的血污,十足刺眼。
继续前行。
一路无话。寂静中,了难终于艰涩道:“……那个孩子情况如何,之后也麻烦封姑娘告知我了。”
封玉道:“我以为大师不想知道。”
了难一怔:“此话何意?”
封玉静静看着他,忽的一笑。她笑眼弯弯道:“方才我说‘给我吧’这三个字时,大师松了一口气吧。”
“……”
封玉道:“因为我已替大师做
出了选择。这般若是那孩子真的**也不是你一人的罪过。”
“……别再信口雌黄了!”只简短一句话了难心中却莫名有怒火燃起像是被戳中了般狼狈抬眼道“有什么办法?伤重如此不是医修谁来都无能为力。难道封姑娘你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我已经尽了……”
“不会。”封玉静静道“我也想问一个问题。若是我不在了难大师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了难:“……”
扪心自问若是封玉不在他独身一人面对一条生命他会违背师尊临终的嘱托破戒使用降魔杵吗?还是视而不见呢?他根本说不出自己已尽了全力这句话尽管他一再告诉自己
若是旁人在与不在会影响破戒与否那他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封姑娘眼见一个孩童如此凄惨你竟能如此冷静恕在下佩服。”了难将纷乱的心绪收回冷硬道“不愧是你。”
封玉反问:“这世上时时刻刻都有人重伤垂危有人死去。大师为何不时时刻刻都在垂泪?”
了难皱眉道:“亲眼所见和距其甚远怎可以相提并论?”
“同样都是无能为力。前者在眼前便要为之落泪后者看不见便作无事发生。”封玉道“‘眼不见为净’这便是大师的心论么?”
她问这话倒像是在认真地求人答疑。赫赤色眼睛内并无半点负面的情感只像是单纯的追问。
“眼见同族落难只要为人便会有物哀之心。”了难怒道“这是人的慈悲本能。若是连这些都丢失还论什么人性?
荒唐!”
不知为何分明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心头的恼火便愈发躁狂不安压抑不下。了难心知再这般下去恐怕不好但他却找不到能可抑制的方法。
封玉却道:“我明白了。”
了难:“……你??”
“我明白了。”封玉点了点头“多谢大师教诲。”
她这般诚恳的回答反倒让了难不知该应些什么好了好似积蓄力气的一拳轻飘飘被裹在了棉花里。
……是了。封玉年纪比自己要小个一轮有余年少时就因至亲被常青囚禁不得已为他所驱使。和那般暴虐无度的妖族日夜共处
,为其出谋划策,不知见到了多少鲜血,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性情难免与常人有所不同。包括她在山下为赎罪做的事,也是偏执有余,慈善不足,但本意是好的。她问那些话,并非出于恶意,只是她尚还不懂罢了。
想到此处,了难反倒为自己的迁怒感到惭愧了。他默然半晌,哑声道:“对不住。”
“嗯?”封玉些微讶然似的,笑起来,“大师为何要对我道歉?”
了难道:“是我着相了。你当初在常青手下便数次冒着性命危险助我逃脱,可见你本性非恶。我因偏见将你想的太坏,不好。”
封玉没说话,只是笑得深了些,白皙如美玉的脸颊在夕阳下,暖融无比。
眼睑下那块细小的肌肉,仍是毫无触动。
“……”
封玉的手下蛇群仍在仍在尽职尽责地开道放哨,通风报信,路越发僻静偏远,然而,在路上,了难的话逐渐开始变多了。
僧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毛病,分明他才是那穷途末路的兽,却似乎将封玉当成了迷路的羔羊,黑蒙蒙的苍穹下,两人一问一答,竟有些诡异的和谐。
封玉:“为何‘破戒’便一定是错?”
了难:“破戒本身非错,只是人性难测,未守住关口,此后便是无尽坠落。”
封玉:“若是破戒只为救众生,那因何坠落?”
这真是一个天真的问题。了难很难看地笑了笑:“大雄宝殿上那些破戒僧一开始都是这么想的。”
封玉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大师对破戒僧有怨?”
了难:“……”
不止怨,是恨。深藏在心内的恨。宗内势力纠葛,互相构陷,他的师尊没死在外族手下,反倒被逼死在少林之内,将这个职位传给他的次日,便自缢了。他恨,看到浑身酒气两眼昏沉坐上宝殿的首席更恨,到山下惊觉众人看到僧袍的目光只余鄙夷之时更恨,恨到恨不得效仿前**开杀戒,却无数次被强压下来。“眼不见为净”,封玉说的是对的,他便是眼不见为净,才会自领下山追杀常青的任务……他绝不与他们为伍。绝不能!
封玉:“我明白了。”
金乌将垂,远方忽的传来淡淡的气息。是硝烟的气息,了难抬眸,本以为是深林中不慎失火,但第二眼,他便看出了些许端倪。
山腰间,是一个小小村落。那村落规模不大,但至少也有个百十人了,此刻大门
歪斜寥无人声四处都是点点火光寂静无比。但最明显的便是村门那插着的三根木桩“三长两短”这是附近流匪劫掠后留下的标记!
这个小村落已经被人洗劫一空放火烧山了。流匪已经早在二人先一步便离开了毫无可以追查的痕迹。
了难猛地顿足瞳中点点火光跳动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若是流匪还没有来或是正在烧杀劫掠他自然不会有丝毫犹豫立马上前。但看如今这个情况已经是残局了。该死已经晚了彻底晚了!就算不用前去查探他也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满地狼藉遍地鲜血哀哀哭泣气若游丝的幸存者……很多很多个!在如今的状况下他根本……他……
残阳如血封玉远望过后缓缓回首。她仍是那般神情温和端方、纯澈明净笑着问他:“大师要去吗?”
-
小将独步走在大街正中面含煞气来者纷纷避让。一只鸟落在她胳膊上。
不对?谁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她?她停步自信筒中取出一卷纸正是故国写来的信件
小将看完面不改色道:“很好。但这不是我想要的你走吧。”
鸟走了。小将朝令夕改变化无常又将它两只细腿揪起回来命令道:“别走了帮我找人。”
她已在附近走了许久不过她并无什么感应只能按照“如果自己要逃跑应该会往什么路线”来猜测。小将绕过几个正在吵架的摊主走到一条小河边余光发觉河岸边躺着一只死狐狸。
狐不出北地死在外边的应当都不是狐妖。冻死的动物常见小将并未多给什么眼神只这般走过去了。
然后又走回来了。
因为她发现了这死狐狸**色鲜亮未见白毛可见是壮年却长着一张无敌的老脸。她想都未想扑上去喝道:“阎笑寒!!是不是你?!!”
狐狸气若游丝腹部起伏极其微弱眼珠都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机的灰白色满脸尘血也难怪路人都以为它已经**。更可怕的是它胸口处一个贯穿血洞的血迹已然干涸呈现出一种可怖的黑红色。
“是…
…我……”阎笑寒装死半天,慢吞吞爬过来的,昏到现在终于见到亲人了,嘶哑道:“太好了……是小将……我有救了……”
小将道:“医生?!医生怎么不在?!”
阎笑寒虚弱道:“我就是!我记得你包袱里有一颗归元丹,麻烦拿出来,化水放进我嘴里……快……”
小将迅速将归元丹掏出来掰开塞他嘴里:“不行!伤这么重,只吃药不行!医生,哪里有医生?!”
阎笑寒嚎叫道:“都说了我就是了!!别叫别人来,我不想被挂起来打!”
他吃了归元丹,调息片刻,喘气声终于大了一点,手可以动弹了。他哆哆嗦嗦把自己的爪子放在眼睛上,揉了揉,戳了戳。小将急性子道:“你眼睛怎么了?瞎了?戳了?烂了??”
“被洒了毒粉。我该庆幸她没有直接用剑戳掉……”阎笑寒一脸衰样地碎碎念道,“触之按压痛感,眼部局部出血,现在确实看不到了。但,还有感觉就好。应该是半瞎,之后养一养会恢复的。劳烦先帮我眼睛上的毒粉清理掉……别,别用水!这是蛇毒做的粉,遇水更强了!吹掉,吹掉就好!”
小将虽说平日里很叛逆,但还是很听医嘱的。当即鼓起腮帮猛吹,阎笑寒的五官险些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边动静太大,小将伸手将狐拎起,急急而奔,要回到原先的落脚客栈,刚到门口,便巧遇了徐青仙。
“大师姐!”小将紧迫道,“你看!”
“嗯。”徐青仙客观地说:“不好看。而且,不要穿动物皮**,不好。”
“谁要穿!”小将低喝道,“这是阎笑寒,他重伤了,你快去找医生。”
徐青仙静静颔首,飞身而去。
“……”
阎笑寒醒来时,眼前一片模糊,眼周的毒粉已被清理,但视力尚未恢复,只能看见面前坐着一人。
徐行道:“你醒了。这是几?”
阎笑寒嘶哑道:“看不见。我……活下来了吗?”
他的伤势已经经过妥善处理,就连在地上爬行时磨伤的膝盖都上了药、好好地包裹住了,浑身轻快,只是胸口的致命伤仍在隐隐作痛,仿佛有一股阴冷的气息自伤口在往五脏六腑不断蔓延。
“真不知道你的运气究竟是太好还是太不好。”徐行淡定道,“说倒霉吧,三个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的地方,你随便就找到了。说幸运吧,差点被人串成狐肉当街烧烤
。”
阎笑寒长舒一口气忽的警觉道:“等等?你找谁给我治的伤?!”
“你的好朋鼠啊。”徐行似乎是对倚靠在门旁的什么人点了点头道“安心吧也是妖族。说是你胸口的剑伤再偏移一毫就会要了你的命——我想是上次那个剑修下的手吧?你看到脸了所以把你弄个半瞎?嘶也不对。上次就已经看到过脸了。这么说是想饶你一命但又不能让你看到路线所以才下的手。嗯你先休息我等会再来问你。”
六道正斜斜倚在门外。出来办事烟斗太占地方于是只叼了个烟卷占着嘴没点模模糊糊道:“你说郎辞?”
要说郎无心的亲人那就只有她的妹妹郎辞了。毕竟此人真正做到了空前绝后族谱由她开始书写徐行琢磨着这个名字心道是不是姓的缘故这两个名字怎么听着都怪不吉利的还带着股幽幽的怨气?她问:“你查过了?”
“唔。查过一点。但痕迹被人抹的差不多了也就只有那一点了。”六道爽快道“她应该对郎辞也没什么真感情。的确是亲妹同母异父的亲妹——郎辞是她母亲和第二任道侣用莲池诞下的。封玉倒是母亲十月怀胎生的不过早就被她父亲带走了两人压根没有一起长大。现在看来封玉自己没修为郎辞的剑招天赋了得所以她必然要控制郎辞来防身吧。可居家可放火可**还能当自己做恶事的挡箭牌这她怎么可能放走。至于那只大蛇妖名字叫柳玉楼。曾经隐世今年才出窝的他为何要帮着封玉做事更是不清楚。”
“怎么控制?下毒?”徐行笑眯眯道“对了。这段不付钱的啊你自己说的。”
“我哪知道?这世上有能让人心甘情愿为自己死的**吗?”六道也笑眯眯道“当赠送的。有人替你付过了。”
六道手一扬一颗眼熟的鲛珠自掌心跳脱起来正是徐行早先弄丢不知被谁捡去的那颗。
徐行:“……”
徐行跟人说话
她定定道:“什么养病。黄时雨一直在的吧。”
哇!还真够敏锐的!六道投降道:“别这样看我啊我要在鬼市讨
生活
,自然他怎么说,我就怎么跟你说了。”
六道确实没说谎。他在鬼市,一直都在,只不过想让她找不到,就可以一直找不到。徐行不解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六道有点烦躁地咬了咬烟卷,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她当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