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残月如钩悬挂在岷山隘口之上。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突然,帐帘被人粗暴地挑开,一个雄壮的身影裹挟着夜间的寒气大步闯入。他刚清点完军队的死伤人数,步伐之急,连铠甲都还未解。
此人名叫祁融,是萧晏手下的头号悍将,年过四十,却仍然雄壮威风。他一把扯下沾血的披风,一双虎目因激愤而布满血丝,“公孙老贼,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
“祁融!”一旁的欧阳允低呵着,提醒他注意点。
这位以智计闻名的参军,从年少时就在萧家方阵中效力。萧晏继任之后,一路随着他南下破幽关,擒陈氏,三天攻下七城。
可以说,在萧晏声名鹊起的背后少不了身边这位心腹的助力。
萧晏端坐主位,卸去了胸甲,只着深色常服,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目光落在面前粗糙的军事舆图上,他深知祁融品性,并未多怪罪。
祁融的怒火,也是在座所有人的怒火。
“他娘的公孙老贼,那山口的地形就像是专为我们玄甲铁骑设计的一样,鹿角、陷坑、弩阵……一环扣一环!若非少主当机立断,我等怕是已陷在里面了!”
欧阳允也在一边道:“少主,今日之战蹊跷之处甚多。公孙袭布阵严丝合缝,仿佛早已料到我军会自侧翼突入。且其三处伏兵所据之地,皆是克制我骑兵冲击的险要,这绝非是巧合。”
“欧阳参军的意思是,我军内部出现了叛徒?”
“这倒不见得。只是,今日交锋过后我们皆知晓公孙袭之能,且他拥兵数万,又与葛威,刘显合众,兵力无限。倘若他真欲取蓉城,怎会围城数月却不见丝毫进展?如今,他又如此大费周章将我们以及置厝的守军主力,都吸引到这西线来…诸位想想,这是为何?”
欧阳允的手指在沙盘上由蓉城缓缓向东移动,随后落在东南方向,“或许从一开始,公孙袭的目标便不在蓉城,而是——”
“置厝!”
这下,连祁融也瞪大双眼,“他要取置厝?那可是江南门户!”
帐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都太清楚置厝的战略意义。这座要塞控扼三江航道,既是南粮北运的枢纽,更是屏护整个江南的锁钥。一旦失守,整个南方水网便将门户大开。
萧晏声音变沉,“置厝军那边,联络上了吗?”
帐下一名负责联络的校尉连忙躬身,“少主,尚未...”
“最后一次接到他们信号,是在赤色火箭升起后不久,他们表示正按计划向乌鸦岭侧翼迂回,之后便再无音讯。我们派出的三批斥候,也仅有最后一批带回消息,说乌鸦岭方向曾爆发激战,但很快平息,如今情况不明。”
置厝军失联,意味着玄甲军不仅失去了策应,更可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帐内陷入死寂。
忽然,萧晏对着帐外阴影处,“陈梧。”
侍立帐外的斥候应声而入,单膝跪地。
“你亲自挑选几个最得力的人,换上便装兵分三路,连夜出发。”萧晏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一路快马加鞭返回置厝,严密监控周边百里任何可疑的军队调动。另一路去往蓉城,与卫期将军取得联系,称计划有变。我们要在刘显攻城之前提前开东门,唱一出空城计。届时以葛威多疑的性格必然会另生疑心,蓉城围军便可不战而退。”
“还有一路呢?”祁融问。
萧晏微微一笑,“你们可别忘了,江左还有我们的老朋友陈颢。”
当年,萧晏率军攻打江左,三天连破七城,主帅陈颢吓得弃城而逃,逃跑过程中为了躲避追兵,竟一头钻进了农夫的粪车,被推了几里路才敢出来。
从此,陈颢‘粪车将军’的雅号传遍天下,他后来深知复土无望,便去符州投靠了自己的叔父,陈颢的叔父有德无才,驭下无能。陈颢来了之后符州如虎添翼,陈颢也在此立稳根基。
他恨不得生啖萧晏之肉,若是知道萧晏出现在置厝,恐怕会倾巢而出。
......
“少主,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要绕道回置厝?”
置厝,绝不能失守。
话刚说出口,祁融便注意到欧阳允朝他看了一眼,而主座上的人此时沉默,唯有跳动的烛火在他的轮廓下勾勒出阴影。
等了一会儿,萧晏才缓缓开口,”祁融,欧阳允,你们二人持我军令明日改道置厝,向陈颢放出假消息引他和公孙袭激战,然后我们再坐收渔利。”
“好主意!”祁融又问:“少主,那你呢?”
萧晏:“…我今夜子时率领剩余人按照计划奇袭蓉城。”
他承认,这并不是个完全理智的决定。
可蓉城之困还未解,他和袖袖的约定就还没完成。更何况,西南十六州,也是他的战略目的。
欧阳允劝:“少主不可,公孙袭的部队虽已改道置厝,可蓉城之外葛威和刘显依旧虎视眈眈,您只率五百精兵,恐怕会有危险。”
萧晏却摆摆手,“无妨。三军内唯有公孙袭此人阴险狡诈值得忌惮。剩余二人中,刘显贪利,葛威多疑,不值一提。”
“可是...”
萧晏的眼眸中已有锐意,“我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
夜晚,萧晏在信上落下最后一笔,就着帐内的火光将信装好递给身后的传令兵,“传回北燕。”
此地离蓉城不过二十里,萧晏清点完五百轻骑后不经意仰头见皓月当空,秋风瑟瑟,今晚的月色真美。
“袖袖,等我。”萧晏在心中默念。
--
北燕。
自从妆娘给萧翊化完妆后,徐夫人便越想越气血不畅,“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凭什么与我的晏儿这么相似?”她郁气凝结,竟然当下呕出一口血,吓坏了屋内服侍的所有人。
“来人啊!”屋外的徐侍卫应声而进,“你今夜派人去一趟二公子院内,将这一支箭射在他胸口,记住,要与晏儿遇刺时的伤口位置一模一样。”
嬷嬷听罢面色发白,“夫人,这……只怕不妥啊。”
徐夫人立于廊影深处,声线寒如霜雪:“既然做戏,便要做全。我儿受过的苦,他也该亲身尝一遍,方能刻骨铭心。”
是夜,萧翊被两名侍卫拖着至谢云姝院外,随意弃置在石阶旁,闹出的动静不小,惊动了谢云姝。她正疑惑今夜院中值守为何如此稀疏,还是冒着严寒推开院门,只见月光下,萧翊肩胛处插着一道新箭,伤口正汩汩渗着血,浸透了大半衣衫。
“这??”谢云姝如临大敌,他在萧府怎还会受箭伤?
难道,那些北燕余孽还有同党,杀进了萧府?只一瞬,谢云姝便否决了个想法。她宁愿相信,这又是徐夫人折磨萧翊的手段...等等,谢云姝止住思绪,垂眼去看石阶下的萧翊。
......
烛火跳动的室内,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谢云姝利落地剪开他肩头的衣衫,箭簇的位置在他的左胸上方两寸,伤口狰狞。她取过一旁备好的干净布巾和伤药,目光冷静地道:“会有点痛。”
她手握紧箭杆,猛地用力将箭簇拔出。下一秒,温热的液体飚射出来溅在她的眼睑,脸颊。
谢云姝下意识地闭了下眼,没想到那箭簇上竟还有倒钩?
皮肉被钩子撕裂,萧翊痛苦地闷哼。余光里,却见谢云姝已拿起浸湿的布巾,迅速按上他涌血的伤口,随后沉默地清洗、上药、包扎。每一个动作都看似沉稳利落,可只有萧翊注意到,她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萧晏那时候,受的也是这般苦么?谢云姝又想起那个被困在水里的梦,“萧晏,你千万不能有事...”她在心中默念着。
最后一块纱布固定好,萧翊看着她,攥住她即将抽离的手腕,“你哭什么?”
谢云姝迅速敛去脸上的表情,“抱歉,我没想到箭簇上有倒钩,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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