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婶子们口中得知,不同于我,兄长在得知父亲曾有个元配时,高兴得不得了。
我不知道这究竟有何可高兴的?
婶子们也搞不懂:“你阿兄说话文邹邹,一套一套的,俺们说元配,你兄长说那是发妻,还说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又叨叨着说什么不敬发妻,天理不容。绕来绕去,那个元配成嫡母了,他自己的亲娘倒成了小的了!俺滴娘哎,你们读书人可真怪!”
“小岫儿,你阿兄长歪了,他读书把脑子都读木了,谁是亲娘,该孝敬谁都不知道了。”
“就是,狗屁的三从四德,嫁了夫君要听夫君的,结果夫君转头又娶了一个,生了儿子要听儿子,结果儿子只知道要孝敬嫡母,这辈子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李岫儿,你娘这辈子没白疼你,好孩子,你跟你阿兄一点也不一样。”
老军匠用铁钎挑了挑火堆又随手丢在一边,忍不住插话:“我说你们这些老娘们瞎教孩子什么呢?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仁。”
“帮自己亲爹找回发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是大孝大仁大义大道。”
婶子们转过头,像看鬼一样盯着老军匠。
老军匠浑然不觉,嘴上掩不住的笑意:“换做是我,要是知道我爹在外面还有一位娘子,我肯定也高兴,若能牵线搭桥让他俩见一面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打铁的,你就不为你亲娘想想?”独眼婶子问道。
“我娘更应当乐意,七出之条,妒便为其一,我娘作为爹的娘子,理应有容人之量,更何况有人替她分劳,延续香火,她高兴还来不急呢!”
大家开始自觉地挪动身子,都坐得离老军匠远点。
“你们男人脑子里咋天天想着要娶好几个娘子,一个还不够吗?俺老家的汉子们这辈子都难讨到一个婆娘唉!”独眼婶子怒道。
老军匠不假思索:“自然是多多益善,男人就应该三妻四妾,天子就应当三宫六院,一辈子就一个黄脸婆,那得多憋屈。”
“咋滴,你也想娶俩儿,山上一个山下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位婶娘打趣道。
“老胡家的,你快别说了,你再说下去小心这打铁的今夜里睡不着了。”
说完大家笑倒了一片,老军匠脸上红得很,直接起身回家了。
“他今晚肯定想女人想得睡不着,男人你别管他再老,都还是那副德行。”
婶子们继续嘲讽像兄长和老军匠这样的男人,我静静听着,呆若木鸡,只知道自己好似从未认识过兄长。
原来兄长真的托人找过父亲的那位元配,只不过山下人捎信说元配回娘家后颇受野人山上誓死不降的李家人牵连,过得很不好,没多久就失踪了,也不知道如今是生是死。
兄长很受打击,消沉了好一阵子,期间写了很多酸诗,诗文婶子们记不清了,只知道大意是托人万里寻嫡母,最后连一抔黄土都没有找到,有生之年没法向嫡母大人尽孝了,觉得很对不起父亲,枉为人子。
当然,这些诗他从未告诉过母亲和我。
后来又有义士上山,带来了更多消息,说父亲的那位元配八成是死了,因邙人朝廷曾下过令,说是要秘密除掉这些前朝余孽的家人,斩草除根。
兄长知道后又偷偷给那位“娘”立了个牌位,跪了一天一夜,嘴里还念叨着:
“娘,儿替爹来接您回家了,希望下辈子是个太平盛世,您和爹一辈子恩恩爱爱,再也不必因战乱而分开。”
山下义士们感念兄长对父亲的一片孝心,特地带来了北方的一抔黄土,兄长将黄土包好,日夜带在身上,说日后回家要亲自交给父亲。
而这黄土之事,我与母亲也一直蒙在鼓里,我记得,父亲的枕头里是有一撮土,兄长说这是送给父亲的故土,聊表哀思,母亲没在意,我也没在意过。
“这义士指定是个男人。这世上除了男人,谁还能干出这等混账事!”一位婶婶骂道。
“就是,自己亲娘还好好在山里住着,不想着好好孝顺亲娘,倒想着给亲爹找回发妻,依俺看,他娘真是白养这个儿了。”
“说来说去,儿还是跟爹是一条心的,闺女跟娘是一条心的,不然老人咋都说闺女是为娘的小棉袄呢!”
大家都点点头,有位婶娘感慨道:“估计俺那家口子要是想找个小的,俺儿也帮他爹瞒着俺,没准还端茶倒水地伺候那位后娘呢!比对俺这个亲娘还殷勤嘞!”
“三婶子,他要是找,大不了你也找个,俺给你说个好的,野人山上男多女少,咱吃香着呢!”
那位婶娘摇摇头:“不中,俺要是找了要被俺儿说俺不守妇道,他爹也会给俺撵出家去。”
众人皆是一阵唏嘘。大家明明紧紧围坐在一起烤火,彼此都能感受到身旁人的体热,一呼一吸中也都是热气,可每一个人脸上全是寒意。
婶子们说着说着笑了,笑着笑着哭了。
“这几日,为了给老将军烧地起坟,俺儿下山背柴背得可勤了,路走起来都生着风,俺心里真不是滋味。前两年俺病了,躺了好几个月,俺儿下山找药都没这么勤。”
“谁说不是,老姐姐,那时要不是有安邙人给你瞧病,咱姐俩怕是不能在这叙话儿了。”
渐渐,大家都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俺生孩子那阵,想吃几口南山上的野果子,俺男人动都不动,还说这就是命,不该是咱的别瞎想。结果老将军病重了,俺男人二话不说就跟着少将军下山寻药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恁长时间,都够他从南山背一屋子甜果子上来了。”
“可不是,安先生都说束手无策了,可那帮男人偏不认命,非要下山寻药,野人山哪个山头不凶险,又是瘴气又是毒蛇猛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有位婶子赶忙劝大家:“姐妹们,这些话在咱姐几个这说就行了,可不兴在外说啊!不然又该说咱女人小心眼了,不懂家国大义。”
“晓得了晓得了,俺反正认命了。”
地烧热了,大家拿起镢头铁钎木锹就开挖,我伫立在原地,嚎啕大哭。
婶子们都过来给我擦眼泪哄我开心,独眼婶子却说:
“她还小,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等以后嫁人生娃了,怕是想哭都不能哭了。”
婶婶们越是哄我不哭,越是劝慰我,我越是哭得厉害,因为看到她们,我就想起了母亲。
她们抚在我脸上的手和母亲的一样遍布老茧,她们的肩膀如母亲一样柔软,她们说的话也和母亲一样细声细语。
她们也和母亲一样可怜!
此情此景,焉能不泣?
许是哭了太久又吹了冷风的缘故,当日回去我便病了。独眼婶子背着我找安桀瞧瞧病。
望闻问切,他看着我哭红的两眼,问道:“小姑娘可是想家了?”
我点点头。
“安先生,小岫儿着凉了,还烧着呢,头可烫了,麻烦您给瞧瞧能开点啥药。”独眼婶子说道。
安桀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我的脉,有点为难:“眼下老将军病重,军中的药和补品皆供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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