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使得别青县被热闹的红装点,外出打工的孩子都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到别青县,为这座老旧的淹没在山林里的县城注入一丝年轻的活力。
祝春和一早爬起来就能闻到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循着味道找过去,发现祝妈妈正在为中午的大餐做准备。祝卿良朝他招招手,祝春和啪嗒啪嗒跑过去,妈妈还跟小时候一样哄他张开嘴,往他的嘴巴里塞一大块刚炸出来的鱼块。祝春和被滚烫的鱼肉烫了一下舌头又舍不得吐出来,呼哧哈哧地为嘴巴散热,还不忘给妈妈举起大拇指。
祝卿良笑眯眯地往他手里放一瓶热好的牛奶和两个鸡蛋,“那边蒸笼里还有包子,你去捡两个当早饭吃。”祝春和美滋滋地将牛奶捧在手里,往蒸笼方向走,一掀开盖子便被扑面而来的热气蒙住眼,挥手扇了一会儿气,才捡起一个大肉包叼到嘴里。
回头看祝卿良还在忙活,赶忙撸上袖子打算过来帮忙。
祝卿良举着锅铲把人从厨房赶出去,“快走快走,去帮我把其他人叫起来。”祝春和不情不愿地咬着包子,一路晃晃荡荡地跑进祝青芒的房间,却意外地没有看见人。奇了怪了,青芒去哪儿了?他低头给祝青芒发消息,又到外面围着孤儿院找了一圈始终没有看见祝青芒。
眼下不过八点,他这么早起能去哪?祝春和挠了挠头,先踏进其他小朋友的宿舍里将一个一个小萝卜头叫醒。
孩子接二连三地从床上爬起来,各自端着洗脸盆去洗漱区排队打水。祝春和跟在小孩身边,咬着牛奶吸管又看了看手机,却没有发现祝青芒的消息。难不成是回自己的小卖部开店?说起来这段时间一直没见青芒说起自己的店的事情,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等会儿青芒回来再仔细问问吧。祝春和眼睛往旁边一瞟,当即敛下神色:“都不准玩水,乖乖排队洗脸!”
原本哄闹声不断的孩子顷刻间鸦雀无声,如鹌鹑似的垂下脑袋捧在水盆待在洗漱区前。
祝春和转头点了几个孤儿院里年纪稍大的孩子,让他们帮忙看顾一下其他小不点,自己走到僻静处给始终没有消息的祝青芒打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声不断,他耐心等待了一分钟电话未被接通反而自动挂断。祝春和沉下眉眼,不太对劲,就算是要去小卖部现在也该回来了吧,那家小卖部的选址离孤儿院可不远啊。他当机立断揣上手机,将喝完的空牛奶瓶随手甩进垃圾桶便向外跑。
胆子大的小孩见春和哥哥往外跑赶忙问:“春和哥,你要去哪儿啊?”
“去找你青芒哥!”祝春和来不及回头。
跑到孤儿院门口才发现原本停在孤儿院门口的摩托车也不在,按理来说如果只是简单去趟小卖部应该不至于要骑摩托车,祝青芒这是去哪儿了?祝春和实在摸不清头绪,只得绕回祝青芒的房间里仔细查看一番,东西仍然摆放在房间里,没有被收拾过的痕迹。这说明祝青芒在离开之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久不回来的。
真奇怪啊,别青县总共那么大点地方,也没听说青芒还和谁关系很好,要特意趁过年的时候去拜访一下。就算要拜访,这个时间也太早了吧,正常人那个时间点都还没开门迎客吧。
祝青芒还能去哪儿呢?
祝春和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门口再次拨打祝青芒的电话,依然没得到回应。
此时刚在厨房里忙活完的祝卿良也找过来,身上围裙都没解,看着祝春和问人找到没有。祝春和缓缓摇头,电话没有接通。
“青芒出去没有跟您说吗?”祝春和问道。
祝卿良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没说。我一直待在厨房那里,也没看见他过来。”
祝春和拢起眉心,看着祝卿良满眼担忧的样子又强压下不安的心绪,赶忙安慰道:“没事的,青芒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估计就是出去太早忘了跟我们说,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吃午饭了。”他撑起笑容拉住祝妈妈的手将人往房间外面带。
两人默契地隐瞒了祝青芒不知所踪的事情,尽量不让孤儿院的其他孩子受惊吓。按着往年的安排,祝卿良带着祝春和给其他小孩分发过年礼物和红包,在一声声“新年快乐”的祝福里,忧虑变得越来越重。祝青芒始终没有回来,直到大家一起吃完午饭也没有见到他。
祝妈妈拨出一大份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等着祝青芒哪时候回来热一热就能够马上吃了。
将小萝卜头送到游乐区,祝春和折身回到厨房里帮忙收拾桌子、洗碗。一线之隔的地方充满孩子的欢声笑语,厨房的氛围却凝重而沉默,一个上午的时间,能有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成年人失去联系一个早上呢?不好的念头从祝春和的脑中不断闪过,连碗何时砸进水池里都没有意识到。
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厨房的沉默,祝春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满池的碎片就想伸手去收拾,被祝卿良急忙拦住,“你收不想要了啊就直接去捡!”她的语气重重落下,祝春和委委屈屈地抬起眼,低声同妈妈道歉。
祝卿良长长叹出一口气,“没事,春和你先出去吧,这里我会收拾的。”
祝春和却没有动,站在祝妈妈身边再度低下头。祝卿良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今天警局可能没那么多人,毕竟是过年嘛。况且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源自于他们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祝妈妈戴着手套从水池里捡瓷碗的碎片,祝春和默默不语地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小塑料袋将碎片装好。
“我知道。”脸倒映在水池深处,清凌凌的目光被荡开的水波切割得四分五裂,“可是我......”万一青芒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
祝卿良也是如此。
“要我陪你去吗?”祝妈妈问道。
祝春和赶忙摇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孤儿院那么多小孩我俩要是都不在得闹翻天了。”祝妈妈看着祝春和无言地点点头,她看上去十分疲惫,擦拭水池的动作都变得缓慢。祝春和咬紧牙关赶忙朝外走,别青县的派出所就在学校附近,走十来分钟就能够到。
走在到处都挂满红灯笼和红色小对联的街头,祝春和却被一股茫然的惶惑所裹挟。他对祝青芒这些年的经历一无所知,祝青芒不说,他也就不稳,生怕戳中祝青芒不好的回忆。他相信祝妈妈也是跟他同样的想法,才会在这个时刻表现得如此自责。
就是这点一厢情愿的“我为他好”的心态,使得此刻他走进派出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接待了祝春和,还给他端了一杯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祝春和借着热水的温度暖自己的手心,“我有一个朋友,叫祝青芒。他今天早上失踪了。”民警的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失踪?这个你们是怎么判断的?具体已经消失多久了知道吗?”
在别青县这个小地方,失踪是一桩大案件。
祝春和缓了一口气,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对面的人。民警认真将他所说的事情记录下来,又有点抱歉地告诉他:“可是光是这样没有办法判断你朋友是真的遇害失踪了,我们可能没有办法直接立案。”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况且从消失的摩托车来看,祝青芒今天早上的离去很有可能是主动离开,并非被强迫或者遭遇威胁。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在孤儿院里等待祝青芒回来却什么都不做,他做不到。
民警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同他说了几句话后将他送出派出所,告诉他如果今天人还没回来可以再回头报案。祝春和勉强朝人点点头,又失魂落魄地往孤儿院走。
还能去哪儿找祝青芒呢?祝春和想到祝青芒之前开的小卖部,紧急从手机里翻找出说地址的那条聊天记录,立刻调转方向朝祝青芒的小卖部走去。
这一路上祝春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思绪却在抵达小卖部的那一刻化作空白。小卖部的铁拉门上还有红油漆被泼过的迹象,祝春和在原地僵住,片刻后才找回身体的主导权,一步一步走到小卖部门口。卷帘门的锁已经被砸坏,祝春和抓着下方边沿用力向上一推,整个小卖部混乱如台风过境一般,货架被推倒,玻璃橱柜被砸烂。他穿过满地狼藉不断向内寻找,终于看到消失了一个上午的祝青芒。
祝青芒如惊弓之鸟,转头看到祝春和的瞬间惨白的面色却变得更加黯淡,“你怎么来了?”他用力抓挠头发,最不想暴露的事情终于还是暴露在祝春和的眼前。
“为什么不说呢?”祝春和蹲到他身边,两个人挤在一起互相从对方身上汲取温度。
祝青芒沉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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