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背主！”
“唐琳，你个养不熟的饿狼！”
一句句咒骂随着车外规律的马蹄声在脑袋里嗡嗡回响，唐琳窝在柔软的被子里，一副闷闷不乐的萎靡样子。
马车车内豪华宽敞，除了自我闭中的唐琳，只有秦明端坐在一旁沉默无言。车厢外索尼娅和索菲娅一左一右把车夫夹在中间，坐在车架上时不时地回身，担忧地看着车厢门板。
索菲娅无法说话，双手打着手势对姐姐索尼娅比划了半天，当看见姐姐闭上眼睛的时候，气的脸都红了，拉着她的胳膊死命大力晃了几下，差点把中间的马夫撞下去。
在妹妹的大力神掌拍上肩膀前，索尼娅的双生子感应发出信号，及时拦住带着劲风袭来的右手，无奈地睁开眼小声劝到：“我们这微薄的武力着急有什么用，秦明先生明显有话要对小姐讲，给她点事调节调节心情，转移注意力不好么？”
索菲娅咬着下唇，小脸上是消不去的担心。她家小姐提前实现自己的愿望是好事，可这么早脱离王宫的力量，她的身体怎么办？
“小姐的身体，御医院已经使不上力了……她一直瞒着不让说，可月夫人似乎猜出来了，不然她怎么冒着那么大风险协助我们的计划。王宫那个破地方早离开早解脱，小姐苦熬这么些年，对得起所有人了。”
车外的话语如丝如缕传进车厢里的男子耳中，一枚一枚棋子下落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响起，不堪其扰的唐琳视线不耐烦地扫了过去，光线骤然刺入眼球，激得瞳孔微微收缩。
“想不到秦明先生刚看完尸解场面，还有闲情逸致下棋，好心态。”
秦明能感觉到扫过来的这束目光中，包含冰冷和怀疑，曾经帮助带来的好感似乎被一举推翻，她在重新审视自己，在判断自己是否有别的不利于她和她在意的人的企图。
真难搞啊，比他刚接手战队时队里的刺头还敏感多疑。
“多谢关心，我见过的血腥场面多了去了，你这手法都排不上前五十。我推测你在给你在意的人安排后路，强行脱离雪清河是你的第一步。”秦明将手里温热的棋子落下，拾起来一枚棋子丢出棋盘。“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插手？”唐琳冷冷的问，她不准备回答他任何关于身体的问题。
“四年前，你曾经在天斗城外的路棉村救下个姑娘，不知道你还记得她不？”
唐琳身体一震，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上，刚刚的强势，刚刚的质疑蒸发在一片空茫里。
“你说的是……秋渔？”唐琳从记忆中翻出那个瘦高的身影。“我当然记得，我把她远远送到花宁城了，对她家暴的父母没那个能力找到她骚扰她……她会在我君子堂的酒庄里拥有新的生活，没有疼痛，没有欺辱，就像索菲娅和索尼娅一样……”
唐琳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看到秦明唇角的一瞬间，她意识到什么，颤抖着声音轻轻问：“她，她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她。”
“怎么回事！”
“两年前，我在游历期间斩杀了一队专门劫杀商队的劫匪。没成想那里的领队人都是魂王级别的魂师，战斗结束我也没讨到多好的下场，受了不少的伤……”
“是秋渔帮了你。”
“是的，她那日刚好负责配送酒水的任务，答应我临时搭乘的请求，一路送我到花宁城。我……那队劫匪的头目有个身份清白的兄弟，同样是魂王修为，我在没防备的状态遭到他的报复，他给我留宿的酒店中藏下大量的火药。”
“火药？”唐琳睁大眼拔高声音，这玩意一向被两个帝国军队牢牢把持，上哪搞出来的？
秦明摇头表示自己没能查出来，接着说道：“秋渔小姐那日刚好在酒窖中盘点检查货物情况，撞了个正着。她暗中给酒店发了警告，但在酒店方作出动作时暴露出她来……医生来的太慢了，我没能保下她。”
人命真是太脆弱了，脆弱到让她对生命的离去开始麻木。
唐琳缓了口气，面上带着难以释怀的痛楚，阿渔是同样命苦的姑娘，她的血亲父母兄长对她很不好，是被打得实在受不了才冒着严寒跑出来的。
“阿渔的名字是我亲自取得，捡到她是在那年晚秋初冬交际之时，初雪过后的晌午万里无云，阳光照着地上的雪层，晃得世界都是亮堂堂的，她孤零零倒在那里很显眼。她没有告诉过我她的姓名，还敢求我这个小孩子给她新的名字……呵呵，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怕我随便找个猫猫狗狗的名字应付。”
秦明没有打断明显沉浸在回忆中的唐琳，静静地听着关于那个笑颜如花的姑娘过往的点点滴滴。
“救她，是出自我心为本，可既然救了就要救到底。家里人教过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冬天寒冷贫瘠拿来起名压不住，还是取个带着丰收之意的秋字更好。认真算起来，君子堂的起点就是从阿渔开始的，我以为我不去关注她，锁定在我身上的眼睛就不会注意到她，安安稳稳的生活比什么都强。比起陪同我在天斗城里挣扎，不如远离这些学一门技艺，自力更生过着平淡日子，虽然过往不堪回首，可阿渔从来不缺开启新生活的勇气……”
‘现在的生活太美好了，像是偷来的一样。我要悄悄地藏着，太肆意的话会被神明抢走的……不过要是能同拯救我的神明再见一面也挺不错。’
秦明的心中再次响起了秋渔的声音，犹豫了下把这段路途中的对话埋在心中，没必要给对面的人增加更多的遗憾了。
……这个世界又吞掉一个同自己有关联的存在。小人物的命运如同蛛丝，护得再精心，稍有疏忽一阵风也能将他摧折。
该做到什么地步呢，就剩几年光景，她活不长的啊！
“所以你是出于对阿渔的愧疚，才掺合到我和雪清河之间的纠葛？”唐琳抹去眼角的泪痕，咬牙道，这种帮忙她不稀罕，膈应透了。
她更希望秋渔活着。
“不是。”秦明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同秋渔姑娘定下的约定。她在临走前托付给我个任务，她要我到天斗城找那个心善又心软的小女孩，保护她到成年。”
“哦，你的约定完成不了的，我活不到成年。”唐琳别过头，冷漠的打断。“等到了索托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回皇家学院让那三个老头子好好护你一阵子，待雪清河把你忘了再出来接着带队伍吧。”
“那就照顾你到你死为止。”秦明淡定极了，摆明了不会听唐琳的话。
“你这家伙！”
“你说了不算，这是我同阿渔的约定。”秦明在‘我’和‘阿渔’上特意加了重音，把唐琳气了个倒仰。
“你不许叫阿渔！”
“哼，我就叫。往昔不都开口先生闭口先生的么，怎么，唐琳小姐现在终于舍得暴露脾性了？”
“你不是也不装了啊？可真是弗兰德院长的高徒，气起人来一脉相承啊！”唐琳舍不得用秋渔的相关攻击对方，气得脸上都带上了薄红，哪有刚刚半死不活的沉寂。
“看来老师把你照顾的不错，可算有点小孩子脾气。平时说话处事老气横秋，你才十来岁装什么大人！那雪清河压你压的也太狠了，啧啧，锐气都磨没了，就你这个修为，同龄的哪个不比你骄气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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