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郁净之慢慢摇头,低声道,“你……疼吗?”
赵绥宁不好意思回话,她怕自己控制不住骂郁净之笨,身上被捅这么大一个口子,不疼才怪。
她忽然想起来,问道:“世子不是说不善绣活吗?我看刚才你给我的那方丝帕,就很好,很舒服。”
“突然开窍了。”郁净之说得云里雾里。
刀从血肉中拔出的声音。
带着隐约氧化发黑的血液的刀柄,被递到赵绥宁面前,郁净之静静望着她,说:“捅回去。”
“你那时候有多痛,就用多大的力气。”
方才郁净之那一刀很利落地取了周至性命,现在地上已然瘫着六具死尸。
“好。”赵绥宁稳稳接过,在手上掂了掂转出花样。
她走过去,蹲在周至尸体前,面不改色地将刀刃抵在周至脖颈处,双手握着试探着往下刺。
刀进入皮肉时并没有赵绥宁想象得轻松。初开始像抵在一层厚厚的膜上,周至的皮肤短暂地凹了下去,再然后她加了力。
一只冰凉的手覆了上来,包裹住她的手,施了力道刺了进去。
“噗嗤”一声,没有了先前的阻力,反而变得软绵绵的。再往下,阻力又变大,隐约是刺进了肌肉群,生涩的感觉。
她紧紧握住了刀,提起、落下,如此反复十次,直到周至体内还没流干的血液喷溅出来,沾染她半张脸,又弄脏郁净之雪白的素色衣服。
赵绥宁抬起脸,冲郁净之笑了下。
她忽然有些沉迷这种快感。
主宰别人生命的感觉,原来这么畅快。即使是一具死尸,也让她觉得,先前的那些痛苦,被复仇的愉悦尽数冲刷。
郁净之用黑色的瞳仁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黑白分明的。睫毛浓密,眨起眼睛时像小小的扇子。
这么描述郁净之或许不太准确,她仿佛完全忽略了他的危险性。可这瞬间,赵绥宁的真实想法的确是这样。
没有了偏见、忽视,郁净之有一张好脸。保养得宜,光滑又白腻,像是日日敷粉养成的嫩嫩的面皮。
他慢慢打开包住赵绥宁双手的掌心,轻轻合拢,只留一节食指关节,温柔地擦拭她脸上的血迹。
“世子平时会涂粉吗?”赵绥宁问。
郁净之摇头,说:“很少。”
“那你的皮肤还挺好。”她又想起自己在外躲藏那段苦日子,摸了摸自己有些起皮的脸,酸溜溜地说。
赵绥宁从前也有一张精心呵护着的美人面。
“多谢。”他露了笑,谢道。
……
她没夸他。
“……不谢。”赵绥宁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实话。
“力气恢复了吗?”郁净之问。
她诚实摇头:“还没。”
今晚是她这段时间消耗最多的一次。
差点,命没了。
“手。”他颔首。
她有点懵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药箱被挪了过来。郁净之轻柔拉过她的手,酥酥麻麻的,像是握着又像是蹭着,用解毒药给她涂着被腐蚀的外翻的肉。
边涂边吹着凉气。
她没控制住缩手。
“疼?”郁净之抬头看她。
赵绥宁摇头,说:“痒。”
他调整了力道,继续抹药。
从赵绥宁的视角,她依旧看到的还是郁净之的纤细浓密的睫毛,接着往下扫,是高挺的鼻梁,和已经恢复红润的薄唇。
耳垂上有一点疤痕,像是戴耳环的地方。
她的注意力被郁净之红润的唇吸引过去。很好看,貌似……很好亲?
赵绥宁蓦地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到了。
罪过罪过。她在心里偷偷和郁净之道了歉。
郁净之极为认真地给她上药,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是医师了。百无聊赖,她还是换了看的地方。
谷彤的胸口有细微的起伏,像是没什么问题了。
上完药她还是要请郁净之把谷彤送回中书令府上,至于她自己,或许今晚要早点告诉嵇灵韵她经历的事,和推测的计划。
要不要告诉郁净之呢?她有些犹豫。眼睛转到了地上,郁净之的腿被长袍遮着。
!
赵绥宁终于意识到,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的事是什么了!
郁净之没坐轮椅!他是走着、甚至跑过来的。这断骨重续养个百来天都不一定能养好,他居然这么瞎造作。
一股气升起,直冲脑门。
她啰啰嗦嗦开始念经:“世子!你怎么能不坐轮椅出来呢!你的腿我才给你修好几天?你就这么瞎弄,你知道要养多少天才能稍微站起来行走吗?”
“照我保守估计要三个月,你才能勉强行走,这才两三天啊,你就这么过来?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以后我三天两头往你院子里跑给你看腿才好吗?”
还没说完就被郁净之的话堵住,他扯了扯衣袍,把腿盖得更深。他说:“我怕。”
“来不及……”
“我怕来不及。”
怕看见她受伤流血,怕看见她气息奄奄,怕看见她闭上眼睛,怕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怕,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再次发生。
他强忍着不适,策马而来,仅差一息,周至的刀就要划断赵绥宁的脖子了。
赵绥宁一愣,别扭了一会儿,弱弱说:“伤有点疼。”
“这里好脏。”
“还有我身上,不知道沾的什么脏水,黏着衣服,讨厌。”
“我的运气属实不好。”
她一一数落着,说这里不好,说那里不好。
“……你的腿疼吗?”
这回轮到赵绥宁犯蠢了。
郁净之认真摇头,道:“不疼。”
她顶颚,狐疑地盯着郁净之。
郁净之面色坦然,专注地回看她。
她盯了一会儿好似被烫到,别过头去,低低说声:“哦。”
“你的脖子。”她听见郁净之说,“可以舔吗?”
赵绥宁倏而瞪大双眼。
“……”
“不可以。”她吹胡子瞪眼,正直拒绝。
“为什么?”郁净之歪头,发出疑问。
她不解,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十分明显的道理。
第一,她是女人,郁净之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
第二,她不喜欢郁净之。
那难道喜欢就可以舔了吗?赵绥宁猛地摇头。
第三,这个请求十分变态,不合常理。
第四,……
她暂时想不出来了。
“没有为什么。”赵绥宁笑着从嘴巴里挤出这几个字。
郁净之颇为失望地说:“哦,好。”
她忽然有点想拆开郁净之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上次给他解幻毒,从指尖引出小蛊虫,结果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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