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端午还有十来天,天气逐日燥热起来。
自方云行离京后,何延说到做到,每日与阿灿一如既往,倒腾的野菜里面添了木兰芽、柳蒿等几种,还有桑葚、树莓之类的野果。
要他们固定供货的买办,来自于工部杨郎中府中。
杨家老少三代住在偌大的五进府邸,祖辈是老两口,父辈兄弟妯娌五个,小辈兄弟姐妹十九个。
这般家族,衣食住行所需,都非寻常人口简单的门户可比。这也是最早方云行让阿灿跟杨家买办搭上话的原因。
经验越来越丰富,效率越来越高,获益也越来越多。
何延估摸着,这个月能赚百十来两,因为惦记着远行的方云行,喜悦就很有限了。
他希望云行能赶回来过节。
遗憾的是,方云行并没这个打算。
他到了什么地方,就会尽量腾出时间,探寻自己感兴趣的当地风物,一向如此。
在京城都会打周边山峦的主意,到了不乏名山高山的辽东,怎么可能错过。
寻找、采挖珍贵药材的经验,还是十来岁时所得,那时跟着拳脚师傅出门游玩过几个月,除了寻常的消遣,师傅曾带他在深山中盘桓多日,收获了一些极为珍贵的药材。
进山第四日,冯卓的二哥冯越带着两名护卫追寻过来。
其时的方云行正走在山中,见到三人,不明所以,“我眼瞧着三公子与你们一家团聚了,怎么还来找我?难不成我前脚走,后脚又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冯卓慌忙摆手解释,笑得分外和善,“我们三兄弟一样,一直都想交你这个朋友,可总是阴差阳错,不能如愿。
“我兄长是伯府世子,在家父手下当差,实在腾不出空,三弟正受教训呢,只我一个闲得横蹦的,家父家母也乐见于我与你结交,对我来寻你的事,只有赞同。”
方云行默了默,“多谢抬爱。只是,在山里的滋味不好受,二公子不如先回府,我下山后去寻你。”
“不用。到了这边,谁不想到山里看看,踅摸些人参鹿茸灵芝?我来过许多次了,收获不多,但也有点儿经验。”
“那,随你。”
一面缓步前行,冯越一面说起家里的事:“三弟和明珠姑娘事,家父家母商量之后,决定让明珠姑娘改做冯家的表亲,这样她能以表姑娘的身份住下,家母能时时将她带在身边,教她为人处事之道。”
方云行颔首,“好事。”
“等明珠姑娘的孝期过了,就让他们成亲。”冯卓语声转低,没好气地嘀咕,“怎么会摊上个那么不正经的二叔?”
“令尊没考虑分家?”
“家父说了,外放回京后就把二房踢出去。”
方云行一笑。分家就对了。不识数且好色的货色,留在家里太容易闹出是非,但凡有好事的下人乱说话,冯家都消受不起。
他本来还怀疑,顺安伯治家无方,现在看来倒不是,只因不在京城,冯二老爷才猖狂无状起来。
冯越眼睛亮亮的说起另一事:“我二叔干的那些蠢事,家父越想越生气,也气三弟脑子不转弯儿,打算过一阵让我和三弟一同回京城,免得冯家的名声被我二叔败坏得一塌糊涂。”
“是该如此。”
“那么,一起走吧?”冯越殷切地问,“等你找药材过足瘾,我们一起回京,好么?”
方云行沉了沉,笑,“好。”
“太好了!这样家父就能放心了。你大概也知道,我们兄弟三个学功夫,只是糊弄事儿,打猎时能凑凑热闹就成,万一我二叔丧心病狂,雇人收拾我们,那还真消受不起。”
方云行笑出来,“那你们回到京城怎么办?令尊可曾为你们备好得力的人手?”
“正精挑细选呢,但是再得力也没用,我们哥儿俩遇事肯定不如你,大事小情的,往后你得帮我们拿主意。”
“尽力而为。”
“妥了!”冯越一抚掌,又点了点一个方向,“据说那边的峭壁上有灵芝,我瞧着地势太可怕了,对你应该不在话下。”
“是么?”方云行来了精气神儿,“去看看。”
“走着。”冯越唤上两名护卫。
这一年的端午节,方云行是在山里过的。
冯越虽然也是贵公子,却不拘小节,很吃得起苦,晚间总是随着方云行露宿山中的开阔之地。当然,他也会担心有过于凶猛的野兽出没,得知方云行带着霹雳堂的炸药之后,就再没了负担,每日一门心思地帮忙找宝贝。
同样的一日,何延有些郁闷:他想吃咸味粽,可秀姑仍如往年,只给他吃甜味粽。
“我不喜欢吃的东西,做出来怎么可能好吃呢?”秀姑说,“与其每年甩脸色给我看,不如你赶紧发财,雇一个会做你家乡风味的厨娘。”
“发财?只为了受不了你这么念叨,我也得赶紧发大财!”何延气哼哼的,咬一大口粽子。
秀姑笑着给他布菜。
同一时间的方府,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享用丰盛的晚膳。
靖安侯神色平和。
方夫人眼眶微红。
方澈和方广辰各怀心事。
索然无味地用过饭,四个人转到东次间用茶。
靖安侯先问方广辰:“课业如何了?”
“……我底子太差,如今是从头学起,除了功课,先生还要我每日习字一个时辰。”
“嗯,听先生的,错不了。”靖安侯转向方澈,“有没有给你未来的岳家送节礼过去?”
“啊?”方澈愣住,想说这种事也归我管么?
方夫人瞪了长子一眼,“我瞧着你连这种人情世故都不懂,派管事送去了。”
方澈羞恼交加,偏生发作不得。
靖安侯视线在两个儿子面上逡巡,感受还是那俩字儿:糟心。
真不是一般的糟心。
两个绑一起都没养子三两成的能力……简直像是老天爷给方家的报应。
眼神意味太明显,方澈轻易猜出父亲的心绪,不由得愤愤不平:要不是你们偏心,我怎么可能不如方云行?最起码,方云行不应该比我出色。
方夫人问方澈:“你身边的人一直闹腾着找云行,这么久了,也没找到?”
“……没有。”方澈忍着气,“保不齐已经离开京城了。”
方夫人瞪着他,“若是已经离开京城,你是不是很高兴?你是不是会很庆幸,当日与广辰联手,让云行身无分文地离开?”
“娘……他要是自觉过不下去,也不会同意那样离开,您得这么想。”方澈无力地辩解。
“这话对。”靖安侯说,“我们养育了十八年的儿子,不管什么处境,都能逆风而行,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他笃定地望着妻子,“放心,等他安定下来,一定会传信给我们,让我们心安。”
方夫人认同地微笑,“我也是这么想,要不然,哪能撑到今时今日。”
方澈和方广辰听着,这叫一个闹心。
“爹、娘,”方澈满腹无名火,就想找点儿乐子,“二弟跟你们的养子不同,是不是该给他张罗亲事了?”
方广辰双眼一亮。
靖安侯不接话。
方夫人看着方广辰,很烦恼的样子,“我和你爹并不是不记挂你的事,可你已经回来两个月,该知道门第之间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张罗亲事就得相看,举止谈吐起码都要中规中矩,你目前还做不到。我不是要伤你的心,事实就是如此。
“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底子差,稍有些学识的人与你坐在一起,你怕是会经常接不上话。
“如今闺秀大多自幼到书院读书,精通六艺的不在少数,你要强,眼里不揉沙子,绝对受不了被谁轻看吧?”
方广辰低着头,手死死地攥成拳。
“先静下心来学四书五经,等你能应付一般的场合了,我和你爹爹就给你张罗一门好婚事。你放心,侯府的门第摆着,你就算拖到二十几岁,也不用发愁娶妻之事。”
靖安侯附和:“我们也不指望你先立业后成家,可不论怎样,你得变得懂事明理之后,才能打算别的事。”
“是。我听你们的话。”方广辰语声低低的。
转过天,下学后,方广辰去找赵先生。
是的,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赵先生的真实身份,赵先生也不想告诉他。
找方云行的事,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两个月都无结果,找的又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活人,再抱有希望才是脑袋有问题。
赵先生上个月就不在客栈了,租了个小院儿住着。
“我要从头学习四书五经,学得差不多之前,方家什么事都没我的份儿。”方广辰倒苦水。
“这安排并没错,你老老实实照做,总会慢慢得到你双亲的认可。”
方广辰叹气,“我也知道并没错,该照做,就是心里不舒坦。他们总拿我跟那个养子比较,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比长短论高低,我看得出来。”
“时间久了,有你这个亲儿子摆着,他们自然不会再惦记养子。”赵先生宽慰他,“而且方云行现在只是个平头百姓,一百个绑一起也斗不过你这货真价实的侯府二少爷。”
“我是做梦都想收拾他,问题不是找不到人么,你找不到,方澈也找不到。”
“我之前被一些事耽搁了,人手不够用。方澈就不必说了,那就是个绣花枕头,一个堪用的人手也无。”
说来说去,你们俩这不就是半斤八两?方广辰腹诽。
“近日我清闲下来,派人专心追踪方云行,已经有了眉目?”
“真的?”方广辰高兴得险些跳起来,“他在哪儿?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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