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珵!”
江淮澍疾步走下殿前石阶,从背后叫住宁轩樾。
“大呼小叫的,”宁轩樾停下脚步,“什么事这么急?”
“累死我了。”江淮澍好容易赶上,毫不客气地撑住他肩头顺气,“你家里着火啊,这些天一下朝就没影儿了。”
宁轩樾嫌弃地掸掸袖子,“男男授受不亲。我跟你说,今时不同往日,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哟,是谁成婚前百般不情愿?婚宴前怎么三请四催的你都忘了?我当时请罪折子都拟好了,是为了哪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那你还不得多谢我?不然你这顶官帽不保。”
慢条斯理一句话将江淮澍气得倒仰,“好你个宁璟珵!”
宁轩樾哈哈哈哈笑了一通,才道:“行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事儿不能找你?”
“不能。你家里没人等,我有。”
宁轩樾见江淮澍气得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嘴角一翘,抬腿便要走。
“哎你等等。”江淮澍赶紧将他拽回来,“去喝一杯?”
宁轩樾和他相识多年,自然看出他有话要说,终于收起玩笑的心思,“行,走吧。”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招呼:“端王殿下。江侍郎。”
说话人是当朝丞相兼大将军,当年驰援雁门、后封武威公的陈翦。
陈翦缓步踱近,这才微微笑道:“年关将近,端王殿下新婚燕尔,朝会上还领了个远下江南的督查差事,实乃心系朝廷,愿为陛下分忧。”
宁轩樾散漫道:“应该的。何况下江南算什么苦差事?美人如云美景如画,本王阔别多年,惦念已久。”
陈翦呵呵笑起来,侧目示意亲信,“既如此,陈家必当尽心相待。”
“那本王便却之不恭了。”宁轩樾漫不经心一笑,折扇一展,桃花满面的风流劲儿冲得江淮澍恨不得自戳双目,“约了人吃酒,恕本王少陪。”
他袍袖一摆,顶着风雪摇着折扇翩然而去。
江淮澍面前是宁轩樾招摇过市,背后又觉陈翦的注视如影随形,两头都不堪入目,只管捏着鼻子闷头往前走。
“你冲着武威公开什么屏。”
终于挨到天丛街,江淮澍憋得险些背过气去,“他可盯了我们一路。”
宁轩樾嗤笑,“难不成我回过头去说,‘本王仙姿佚貌,再看收费’?拿我当伶官呢。”
“我说正经的,你又打岔。”江淮澍不耐烦地拽着他入酒楼,上楼拣了个临窗雅座,大眼瞪小眼片刻,又绕过方桌紧挨他落座。
宁轩樾警惕道:“不必这么腻歪,跟你说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得了吧你,刚才还江南美人如云呢——说起来你的新王妃究竟是个什么宝贝?我可听说了,太后、太妃、各个达官显贵的夫人们聚会,一概请不动她,怎么,你宁璟珵突然转性,金屋藏娇起来了?”
宁轩樾失笑。转念一想,又觉他说得不错。
本以为就此阴阳两隔的人,一朝得而复失,可不是宝贝么?
他含含糊糊嗯了一声,想起谢执肩头那道疤,笑意淡了三分。
“不是有正事?说吧,说完我还得去取前几日定的吃食。”
“哎对。”江淮澍眼睛一亮,“你又不爱吃甜的,怎么大冬天的心血来潮,让人从南边运食材来蒸糖藕?费这么大功夫,不如你先取来分我两口,咱们边吃边说。”
宁轩樾凉凉看了他一眼,作势要走。
“哎别别别,我说我说。”
江淮澍忙把他摁回去,压低音量正色道:“清早皇上单独召你请安,方才朝会上又命你兼领监察御史、协同监理江南岁贡,这是什么意思?前几日我从我爹那听了一耳朵,说是户部最近也不消停。”
宁轩樾斟了杯酒,面上淡淡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是说……”
“两朝皇帝都是陈氏扶上龙椅的,今上登基后北境动荡,江南谢氏徙族守边、陈氏一家独大,后宫又有陈太后坐镇,朝中陈翦自雁门一役后愈发大权独揽,吏、户、兵部皆由陈氏一党把持。你说皇上能睡得安稳么?”
宁轩樾嘴角的弧度如画,楼下行人隔窗打量,万万想不到他此刻谈论的云谲波诡。
“前些年战事频发、外敌当前,我那皇兄要内斗也有心无力。如今四境少安,自然不甘被世家门阀压一头。”
江淮澍默默随他饮了杯酒,叹息一声,“也是。陛下是个有手腕的,奈何陈衮、陈翦执掌两朝大权,陈氏一党毕竟根基深厚。”
“所以陛下才从户部和江南入手。户部好歹是江陈两姓共掌,不然你爹怎么当上的户部尚书?而江南虽天高皇帝远,但也远离陈翦和太后,远,则易生变。”
江淮澍低声问:“皇上同你说什么了?”
“旁敲侧击地让我下江南时多留心,旁的没说什么。我在这皇兄心里比陈翦好不到哪去,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宁轩樾笑意未达眼底,提了提唇角,捞起青瓷壶往口中倾倒。酒液浸润嘴唇,愈发显得唇红齿白,连带桃花眼俱染薄红,眼波一晃便勾得人失神。
江淮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叹了口气,从他手中夺过已见底的酒壶,“行了,给我剩两口吧。”
他闷头饮尽残酒,连带胸中的郁气一并吞下。
却见宁轩樾以手支颐,状似不经意道:“陈翦官拜骠骑将军,兵部也落入他手中,是赖雁门一役的功勋。你说……谢氏守边多年,要反早反了,又何必等到那个时候?”
江淮澍纳闷,“不是说谢将军虽交出半枚虎符,但不满靖戎令,怨皇上鸟尽弓藏?”
“换我是谢岱,若意图谋反,便该集结屯田北疆的戍北大军挥师南下。北境就是谢岱率军打下来的,驻军七八年,其他守边将领势力零散不说,还大多与谢家有旧交,他要是有心起兵,唯一能与其抗衡的陇西崔氏根本来不及阻挠,谢家便能剑指永平。”
好一番大逆不道之言!江淮澍心惊胆战,忙不迭捂住端王殿下这张没遮没拦的嘴,“祸从口出,你可少说两句吧!”
宁轩樾不耐烦地扒拉下他的手一丢,示意他少婆婆妈妈。
江淮澍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可向来精锐无匹的鸦杀军愣是一击即溃,该当何解?关外诸郡接连失守,至今仍未收复,要是没有武威公率军支援,雁门关守不守得住还未可知,要是让浑勒破关入侵中原,那才真是反了天了。”
宁轩樾倚窗俯视天丛街的繁华街景,似是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又似是心思已飘远了。
“倘若,”默了少顷,他缓缓开口,“两年前并非如战报所言——谢家借浑勒进犯召集戍北军,不料大败亏输,不仅谋逆未果还举族尽灭——而是另有隐情呢?”
“嘭”,江淮澍撬开一壶新酒,“咕咚咕咚”边倒边说:“两年前你就这么说。可即便战报有误,如今又能如何?人死灯灭,何况陛下最后也没追劾谢氏谋反,这事儿便这么了了。”
宁轩樾呵了一声,“不清不楚的,亡魂如何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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