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白天的陈家在灰雾笼罩下像鬼宅,夜晚就像来到了地狱。
手电也打不透的浓雾,一大片一片乌云似得游荡,看不见天空,双腿也埋没在黑雾中。
小宝下半身都像淹在水里,何生故无法只好背着他。
……
“滴答滴答”
雨水落下。
阳明村竟然下起了雨。
一道白光掠过天空,杜淮林短暂看清远处漆黑起伏的山头,随后就是沉闷的雷声。
“挖这里。”何生故指着陈家东南角一个断粱下方。
雨越来越大,天边像破了一个大洞。
铁锹插进土壤,杜淮林踩住铁锹上沿,全身的力气压上去,锹刃没入更深一层,雨水从天空中砸落,浸透了他浅白的T恤。
土壤变得泥泞,每一铲挖走的泥土都带着一捧雨水。
雨顺着杜淮林的发梢流下,在眼前形成一道透明水帘。
这雨来得太急了。
杜淮林不得不眯起眼睛,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晕染了他的视线,衣服紧紧贴在胸前。
除了劳动,对抗冰冷雨水维持体温也卷走了身体大量能量。
本来就没吃东西的杜淮林体力见底,他搓了一把脸上的水,铁锹交给何生故。
他找了一处烧得七零八落勉强避雨的残骸,脱掉上衣,坐下喘气。
空气中弥漫潮湿的土腥味,雨水和灰雾混合在一起像小溪一样填满他们好不容易挖出的坑洞。
何生故抬头看了一眼布满黑云的天空,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积水池里。
他很清楚这是邪神在戏弄他们,就算他们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人类太渺小了。
何生故偏不让祂如意,加固周围后继续一铲一铲挖下去。
划过天空的电光反射浑浊的泥浆,何生故盯着坑,每当有水蓄起总会第一时间铲走。
一道闪电袭来,前所未有的照亮了大地。
何生故一停顿,水池立马积了一层水镜,在亮光结束的前一秒,他看清了倒影中苍老的人——
——皮肤像存放太久的羊皮纸,在脖颈处松垮垂下,形成几道深浅不一的褶皱,老年斑晕染在颧骨处留下褐色的印记。
何生故猛地丢开铁锹。
杜淮林被动静吸引:“怎么了?”
何生故手指扣摸眼皮,一路摸到脖颈、手臂:“我刚刚……一瞬间看到自己老了的模样。”
“脸上长了老年斑,头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
“明明我正值壮年还不到五十,闪电亮起时我看见自己七十岁的模样。”
“邪神在蛊惑我。”
杜淮林表情凝固一秒,目光在对方脸上来回扫视,越看越迷茫:“你……还不到五十吗?我一直以为你快八十了。”
“轰隆!”
电闪雷鸣中,何生故低头看向水池,借着闪电的光他看清楚了。
里面是一个老头。
雨幕中,看不真切何生故的表情。
*
王婆家里没有镜子,自从她师兄彻底疯了之后就打碎所有镜子。
陈家人满怀希望埋入人柱,期待着陈氏复兴?期待怪事平息?
都是妄念。
修复阵法失败了,阳明山犹如一座活火山朝天喷洒黑气,遮天蔽日迷雾中走出来死去的亡者。
何生故被骗发了疯,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更是不复存在。
他的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徒弟‘何生故’,另一个是徒孙‘小宝’。
好不容易找回点神智收拾残局,无奈设下了一个残忍的转山仪式。
“……那疯疯癫癫的道士提出的破烂馊主意。”
“你是那个疯癫提出馊主意的道士?”
“没想到你人这么老,性格还……挺跳脱。”
“都是命。”
“……师叔房里这些旧符一看就是我师父写的,再对比一下我写的,真不愧是一脉相承啊!”
“王婆,有镜子吗?我头好疼,我想看一下。”“没有。”
“不……这都不是真的……”何生故开始大喊起来:“小宝!小宝!你过来!”
“小宝你去哪了?!”
杜怀林嘴唇微微张开,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有时候会自问自答,我以为是你性格原本就是这样。”
……
穿着道袍的老人骑着摩托驶入阳明村,叹了一口气:“可因果之事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摆脱的,他死了,就轮到继承衣钵的我们了。”
说完,他拔高声线:“师父,我们该怎么办?”
又重新压回中年男性音:“凉拌!”
……
第一次见面。
何生故收起木剑正色道:“先去找办法换下你这衣服。”立即又似问似答尖着嗓子:“我们去哪?”
就在杜淮林以为问自己时,何生故转过头粗着声音问:“去——你小子仔细想一想……”
……
圣尊庙前。
杜淮林:“我们……直接进去吗?”
何生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啊,不然怎么进?”
“可是这是他家!”
“这不是没有办法嘛!”何生故:“小宝。”
然后立即从嗓子里挤出童音:“好的师父!”围着三人圈了一圈红线,红线等距离挂了六个铃铛。
杜淮林看了他一会,在两人视线相交前低下了头。
……
花轿上。
杜淮林怀着忐忑的心情问:“我会死吗?”
何生故:“不好说。”然后夹着嗓子喊道:“哥哥别怕,小宝陪着你。”
……
转山时。
何生故瞳孔放大,达到临界值后触发身体自动防御,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他立即回神追上前面的花轿。
……
哪有什么小宝?
只有一个疯癫老头在雨中大喊大叫。
“你冷静一下!”杜淮林拉住他挥舞的手臂被一掌推开。
何生故一会粗着嗓子叫师父,一会又尖着嗓子叫师父,小宝的模样在他眼中碎成一块块如同砸中镜面,师父在临死前的哀嚎着哀嚎着换成了自己的脸,无数小宝在说——
“师父!我找到阵眼了,快和我过来!”
过去……
过去。
杜淮林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就找不到何生故的踪迹了。
周围的一切在暴雨中晕染成模糊的模样,陈家遗址的轮廓变得扭曲,耳边交织着雨水混乱的打击乐。
何生故为什么突然发疯?
杜淮林坐在雨中茫然地看着周围。
接下来怎么办?他要去哪?
他支撑起身体往回走,白色的T恤早就添上了黑泥,鞋子已经被泡湿,每踩一步都有泥沙混着雨水挤出,当他收回脚,鞋子又吸饱新的泥水。
到了王婆家,原先堵在院子的迎亲队消失不见,黑落落的屋内空无一人。
杜淮林脱掉湿衣服往床上一躺。
*
杜淮林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被红布包捆的严严实实坐在花轿里,外面锣鼓喧天。
怎么回事?
杜淮林喊了两声,外面的锣鼓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花轿刚一停,杜淮林就被推出轿子,只看清门匾上‘陈府’两个字就被盖上盖头,架着他跨过火盆。
红色的绸布被塞入手中,杜淮林想丢开,不知怎的死死镶在手心。
红绸的另一头被牵起,带着杜淮林向着前面走去。
高堂上摆放着两张遗照,老头和老太笑得慈祥。再定睛一看,哪有什么遗照,杜爷爷和杜奶奶都端坐在正席。
“一拜天地。”
杜淮林挺着腰板就是不弯腰,突然,腰上被人轻拍了一下,力气差点全泄了,踉跄一步,稳住了身体,也行了礼。
“二拜高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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