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丫鬟们到底赔钱道歉了。
当时门外闹成一团,嘴上说万事靠他的舅父独木难支,林雾知就打开门,让林家丫鬟婆子们即刻离开。
她脸色难看至极,隐隐透出恨意,当众直呼亲爹大名:“除非林卓亲自来接我回去,否则我绝不走!”
丫鬟婆子们见她来真的,只得低头认错咬牙赔了钱。
即便如此,林雾知也没让林家的丫鬟婆子们进李家门。
午食时,全家人都异常沉默。
林雾知麻木地往嘴里塞着饭,方才说狠话的是她,可一想到她赖在舅父家白吃白喝五年,而且还要继续赖下去,心里到底是钝痛茫然的。
她想起有一年冬天,舅母没给她做新袄衣,她以为舅母把她爹给的钱挪作他用了,便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实在孤苦可怜,整日哭丧着脸,然后舅父和舅母吵了一架,她收到了新衣。
她还以为是舅父说了舅母一顿,舅母理屈这才补上她的衣服,如今看来,恐怕是舅父在给舅母赔礼道歉,让她拿出一些银两圆了这个谎言。
林雾知实在受不了,快速扒完饭,起身就要走。
舅父喊住她:“你去哪儿?”
家里也就只有舅父关心她。
舅母眼皮子都没抬,表哥因为做了亏心事,翘着二郎腿,根本不敢看她。
林雾知垂下眼:“牛还在山上,我去把它牵下来。”
舅父点了点头,道:“让文进跟你一起去,才下过雨,山路不好走。”
李文进不想去,他一向怕累怕苦,之前不想学医,就是觉得大夫太辛苦,也难以理解林雾知一个小姑娘,怎么那么喜欢去山上采药。
林雾知也不敢让李文进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自己去吧。”
舅父顿时放下筷子,蹙起眉头,语重心长地道:“知知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爹究竟是你爹,只要他以后对你好就行了……父母之恩大过天,你实在不该记恨他,更不该今日当众喊他名字,成何体统!让外人看笑话!”
林雾知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林卓算个屁的爹?
活着还不如死了!
“看就看呗,他林卓一个靠女人上位的裙带官,还差这一个笑话!”
大声说出这句话,林雾知就瞬间怂得低头,快步离开了家,把舅父气得直嚷嚷的声音抛之脑后。
刚出家门,她就后悔了。
她上山是为了给男人带午食的,如今两手空空,该如何是好?
林雾知也不想再回去,舅父一向迂腐愚孝,和他讲不通道理。
想了想,她敲了邻家阿婆的门,问阿婆借一些糙米和鸡蛋。
阿婆奇怪:“就借这么点儿?难道你午食没吃?你舅母又欺负你?”
林雾知心里又钝痛一下:“我舅母没欺负过我,她挺好的。”
阿婆满脸诧异:“你今日怎么了?竟然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
不知从何解释,林雾知轻叹:“先不说这个,这些东西我过几日还。”
阿婆摆摆手:“老婆子我还不差这一点儿,你拿着吧,不用还。”
林雾知知道阿婆执拗,不再多言。阿婆的儿女们据说都在洛京做生意,阿婆不缺钱财,只是图个清净才在乡下老家居住,但阿婆再有钱,她也不能占人便宜,过几日她定然把东西还了。
雨后的山林,开始蔓延春意,丝丝缕缕的绿从荒地枯枝上冒出来。
林雾知却无暇欣赏。
等到山路无人处,她慢慢咬住唇,边走边委屈得直掉眼泪。
以后该怎么办?
她不好意思再赖在舅父家了。
但回到林卓家后,万一真像表哥说的那样,被林卓“卖”给一个老头子当妾室或者填房,她还不如死了……
一只兔子从林雾知脚边溜走,猛地撞到树后,倒地装死。吊在树梢的长蛇疑惑地吐着信子,试探着游过去,张开嘴巴想咬兔子。
兔子就被哭得无比凄惨的林雾知一把揪住耳朵,拽起来塞进怀里:“呜呜呜当午饭吃吧呜呜呜……”
林雾知抱着兔子边走边哭,等到了木屋,眼泪才停下来。
她不愿让别人看出她的窘迫,使劲抹了把脸,清理泪痕。
大青牛正无聊地反刍,见她来了,睁了一只眼瞧她,甩了甩尾巴。
男人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动静,窗户被轻轻推开了:“林大夫?”
林雾知抬眸望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男人脸上的伤消了好多。
“抱歉,我才上山,你饿了没?”
她不好意思喊男人阿潜,这称呼也太亲昵了:“我抓到一只兔子,等会儿给你清炖了,再给你做个蛋羹。”
崔潜客气道:“麻烦林大大。”
说完,他却没有移开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林雾知通红的双眼。
林雾知把东西收拾好,就在檐下生火煮粥了,偶尔抬头回看,却每一次都能对上男人的目光。
她心里逐渐忐忑,还滋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终于在粥快煮好时,她鼓起勇气,来到窗前:“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崔潜左腿有伤,其实不宜久站,可他因为担忧林雾知,硬是站了这么久
此刻,他微微探过身,略有些温柔地问道:“你好像哭了……上午来找你的是何人?发生了何事?”
突然被人关心,林雾知不太适应,神情怔愣了片刻,还有点茫然。
她眼神飘忽,下意识怼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许再看我。”
说完,低着头闷闷返回去。
可在她准备宰兔子时,她突然生出懊悔不已,人家也是好意关心她,她实在不该那样怼人家。
林雾知心里更烦,想起小木屋并没有菜刀,宰不了兔子,她就揪起兔耳朵打个蝴蝶结,挂在牛棚食槽边。
她叹了一口气,把滚粥倒入碗中,和蛋羹一起端进屋。
“先凑合吃一些,等晚上我下山取了刀再宰兔子……吃完饭,我给你换一下药,免得晚上你再起高热。”
崔潜撑着登山杖走过来,接过林雾知手里的碗:“让你费心了。”
“我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林雾知微微抿唇,“既然救了你,就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你恢复康健。”
这话听起来有些太舍己为人了,林雾知说完就觉得不妥,赶紧补了句。
“也是因为你也救过我,我知恩图报嘛……我也不是免费帮你,等你身体痊愈了,要还我一点诊费、餐费和住宿费的,也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
她伸大拇指和食指,眯着长睫,比划了一下了,模样有些可爱。
“我觉得我的命很值钱,用一点点钱还恩怎么够?”
崔潜想了想,把碗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林雾知。
“这个东西应该值一些钱,但它肯定不足以偿还所有恩情,就先麻烦林大夫把它典当了,帮我买两件合身衣服,剩下要还的钱,就等我以后身体痊愈,找到活计后再还了。”
林雾知接过玉佩瞧了眼。
玉佩是古旧的青玉双鱼佩,鱼鳞纹路清晰,在日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玉料触手生温,摸起来极为舒服。
“好像很贵重……”
林雾知把玩着玉佩,却越摸越不舍得典当:“你不是失忆了吗?那这个玉佩岂不是你找回家人的线索?你还是留着吧,明日我就去给你买件合身衣服,至于钱,你以后慢慢还嘛。”
其实不还也不打紧,她四肢健全,以后再想法子挣钱就是了。
崔潜却不肯接她递还过来的玉佩,哪有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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