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被安诗叫起来吃饭，宋清杳抬起沉重的眼皮，一步一步地跟在朋友后面走，往便利店的方向。
安诗兴高采烈：“抓紧抓紧，五分钟前刚过期的饭团，还有打一折的关东煮，要不是我今天换班都抢不到。”
宋清杳对这种便利店员工福利并不是很感兴趣，有就吃一口，没有就算了。但能听出来，今天安诗又去打工了。
她记得今天安诗有课啊。
买了一瓶冰咖啡，咕咚咕咚灌了一口，宋清杳才活过来，问：“你几点起的？”
答案是凌晨四点。
安诗微微一笑：“我想好了，做两手准备，想办法加微信的同时多打两份工。要是最后赢了他，那就把两万块钱存起来。”
边上学边打工，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简直是钢铁般的女人。
宋清杳抚掌赞叹：“你有这种心态，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什么心态，我不过就是……”安诗声音变小。
习惯了而已。
关东煮的味道还是很可以的，便宜又好吃。宋清杳端着满满当当一杯打折肉串，面对便利店巨大的玻璃墙，眯着眼睛品尝起来。
隔着玻璃，宋清杳遥遥望见了什么，她放下吃到一半的关东煮，转身去推门。做梦似的，冲某个方向指了指，回头对安诗说：
“先等一下，你看那边。”
安诗疑惑地回头，等看见是什么之后就解下围裙，也跟着走出门外。
她定在便利店门口，目光凝固在那个方向，和宋清杳一起，不动了。
两个人的表情都呆呆的，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是他吧？”很多年没见了，宋清杳也难以确定。
安诗嘴角抽搐：“应该……是吧。”
看出来是谁了，但她们都不想认。
这可真是个大场面，除了食堂抢饭之外，宋清杳从没有在D大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活跃的、尖叫的、拥挤的大学生。
她们注视的是校门口到便利店的那条大路。
路边停着一辆鲜艳的红色跑车，标志是一匹马。即使宋清杳不关心这是什么牌子也知道它肯定很贵，因为车的形状不多见，车主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多见。
不少人都在敞篷车旁边围观，只见驾驶座上的那人一伸手，从旁边拿出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画布大概一米见方，上面还四四方方画了许多格子，只不过没有涂色。
驾驶座那人嘴皮子都没动，只是抬手打开了一个手提箱，里面是整套颜料。似乎是某种行为艺术，他冲周围勾勾手指，马上冲上来两位热心群众。
他下巴一昂，手指一挥，那俩人马上领会了意思，用手沾了颜料往画布的格子里涂。
刚开始宋清杳还没看懂，直到车旁边的人一个个冲上去，画布被所有人的手印填涂完整，那人才往宋清杳这边转了个方向。
宋清杳现在才看清那幅画，也才看清那个人的脸。
她记得他小时候是圆脸，爱抓着别人的袖子哇哇哭，是个矮豆丁胆小鬼。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的轮廓变得瘦削深邃，配上一头浅色卷发，隐隐能看出一点混血的基因。
除了眉眼间还残留着点小时候的可爱之外，基本和徐活这个名字沾不上边。
“我记得小时候不这样啊，徐活家里这么有钱吗？”宋清杳差点不敢和他对视，只敢悄悄和安诗咬耳朵。
安诗也放低声音：“听说他外公是外国人，在英国的生意突然风生水起，才把他接到国外读书的。”
宋清杳的眼睛直冒绿光，都是上同一个小学的，这小子命怎么这么好。
但还没多感叹几句，他手里那幅画就以正面的姿态，强势地出现在她们眼前。
大大小小的格子已经在众人的努力下涂好颜色，每个人的手印深浅不一，排列似乎存在某种规律，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完整的油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
二维码？
那人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豪车周围的同学开始争抢着扫码，热情疯狂，场面一度变得混乱。
有个略显肥胖的男生尖叫着试图挤进车里，却被周围的竞选者给拉出来，最后谁也没挤上去。
……
宋清杳无语到笑出声。
这小子肯定是为了打赌那件事，纯纯冲她们来的。
“原来是神经病啊，我还以为搞行为艺术的。”宋清杳的牙凉飕飕的。
“其实他也在D大读书，”安诗也尴尬地低着头，“美院。”
……居然真是行为艺术。
虽然他没有站起身，但那宽阔的肩膀依稀可以看出车主人的身材高大。
长到下颌的卷发被他撩到耳后，那人扭着脖子往宋清杳的方向，斜扯出一个怪怪的笑。
他张了张嘴，周围太吵了听不清说什么，但口型依稀是：
“宋清杳，安小诗？”
嗡的一声发动机响，围观的人被吓跑。
豪车缓缓启动，直直冲着宋清杳开过来。
一瞬间，宋清杳想起了自己的黑历史，她和徐活的最后一次吵架。
那时候也才上初中，她正处在敏感的叛逆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吵起来的。在拉黑之前，她曾经骂他：
“黄金矿工挖一辈子也挖不出你这么纯的神金。”
车往前开了一点距离，刚好停在便利店前，和宋清杳间隔半米的位置。
驾驶座上那人一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外。他目光锋利，攻击性中带着风轻云淡的嘲讽，或许是艺术家们特有的孤高。
多年没见，宋清杳的语气不太确定：“徐活？”
“是时活，”他偏头，展示自己高傲的下颌线，“安小诗没和你说过吗？我现在随母姓。”
时这个姓氏不常见，宋清杳马上联想到时老师，但她没有开口，也不方便多问。
他们现在的关系不像以前，说朋友不算朋友，说仇人不算仇人，只能用尴尬来形容。对方应该是讨厌她的吧？毕竟他被她拉黑了。宋清杳也不确定。
她最应付不来这种事，干脆沉默。
可时活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他点了一支香烟，云雾环绕在那头卷发旁，阳光为浅浅的发色镀了一层金辉。跑车艳丽的红刚好衬得他皮肤通透，搭在车窗外的大臂隐隐能瞧见青紫色的血管脉络。
偏浅的瞳色，四分之一混血的五官，让人想起希腊神话中的天使。
但那张嘴一开口，却是一股子刻薄的味道。
“哟——你们俩果然还和以前一样，遇到熟人就都变成鹌鹑。怎么，连跟我说话都不敢？”
时活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刃，一个个割过去。
“哦，我记得你小时候坐公交，因为不敢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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