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说的散步是在向阳那面的走廊进行的。
阿卡姆精神病院所有窗户都被封死,每处走廊拐角都设有需身份信息才能打开的铁门,沿着走廊走上几步路就能看到稳定运转的枪型摄像头。
在这座仿佛被世人遗忘的阴暗潮湿地牢之中,维系其正常运转的安保人员、医务人员和后勤人员等比居住在这里的患者数量还要庞大几倍。
窗外的光惨白灰败,透过玻璃飘到屋内边角掉漆的木地板上。
玛丽安和推着病人的艾瑞克在淡光上漫步。
艾瑞克走得很慢,他坚持走窗边,手里推着的轮椅碾在被水分侵蚀得凹凸不平的木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个子很高,身材称不上壮硕,雪白宽大的护工装在他抬起手臂的时候依稀能辨别些肌肉轮廓。
玛丽安懒洋洋地跟在他身边走着,她每日都在饥饿的状态下度过,虽已习惯这种阴魂不散的痛苦不至于走几步路就昏倒,但也对运动提不起什么兴趣。
艾瑞克特意放缓的走路速度恰好在她的舒适区。
艾瑞克:“多晒太阳对身体好。”
玛丽安:“不过哥谭可没有那么多的太阳。”
艾瑞克:“上周下了一周的雨,外面的积水都快淹到台阶上了。”
玛丽安:“这点和大都会不一样,对吧?”
艾瑞克:“大都会可没有那么长的雨季,否则外星人也不会在那里定居了。”
玛丽安:“你为什么会来哥谭工作呢?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一个能被太阳晒醒的地方。”
艾瑞克:“我喜欢照顾人,能向这些需要帮助的人们伸出援手是我的荣幸。像我现在照顾的老家伙伊森,我能感受到他的灵魂被困住了,只是需要一个能和他交流的人。”
他的手捏了捏毫无反应地望着前方的伊森的肩膀,掌心僵硬的肌肉仿佛一块枯木,腐朽沉重。
玛丽安抬头看了他一眼,艾瑞克望向伊森的深褐色瞳孔充满了同情与可惜,他的叹息声在寂静的走廊之中无比清晰。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男人弯下身,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大都会护工的缺口没哥谭那么大,而且阿卡姆精神病院能提供更丰厚的工资。”
“我们总是要考虑一些现实因素的,”艾瑞克收拾好了心情,脸上挂起的笑容又是那副阳光开朗的模样,“你看上去挺喜欢阳光,说不定失忆前曾在大都会住过。”
“可能吧。”玛丽安不置可否。
三个月前,她带着空空如也、只剩名字和一些常识的记忆来到了这里。
最开始的一个月她几乎是在昏睡中度过的,玛丽安被发现的时候受了不小的伤,再加上醒来后从未感受过饱腹感,更是无精打采,整个人看上病恹恹的。
艾瑞克曾在她卧病在床的时间里担任过她的护工,在她还需要轮椅辅助散步的时候,他也像照顾如今的伊森一般推着她来感受午后的阳光。
玛丽安认为这就是她看艾瑞克比看其他人更顺眼的原因之一。
“撑死还是饿死,你认为哪一个更幸福,艾瑞克?”她随意地丢出一个毫无铺垫的话题。
艾瑞克认真思索道:“要到撑死这种程度,起码要塞下很多食物的。一开始吃的时候会很开心,毕竟一次性能吃到那么多的美食是在平日里也享受不到的事情。但随着食物的增加,这份开心很快就会变成一种负担了。”
“会忍不住去憎恨以前喜欢的东西,哪怕嗅到他们的味道都会反胃。但还是不得不把这些食物塞进胃里面,就算是呕吐物已经涌上喉咙了,食物也会沾着呕吐物的酱滑进去。”
他的食指轻轻敲打着轮椅把手,继续说:“原本无害的、足以饱腹的、让人心情愉悦的食物会像刀片一样一下又一下割掉胃部,让胃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痛苦地死亡。”
“倘若选择的是另一种死法,说不定饥肠辘辘地在半死半活之中还能做上关于食物的美梦呢。可若是选择撑死这种死法的话,就连关于美好幻想的希望都被剥夺掉了,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都会在一片糟糕中绝望死去。”
艾瑞克笑了笑,说:“所以还是饿死更幸福。你认为呢,玛丽安?”
“撑死更幸福,”玛丽安说,“有总比没有更好。”
与她观点不同的艾瑞克没和她在这个话题上进行一次你来我往的争论。
或许这就是她看艾瑞克比看其他人更顺眼的原因之二。
她在一个被精神病患包围的封闭式空间里,显然大部分能说上话打发时间的人都有病理性的偏执,玛丽安上次和人争论了一个下午的“煮火腿肠和烤火腿肠谁更好吃?”,最后不了了之。
他们又一次在走廊尽头紧闭的金属门前转回来的时候,玛丽安主动告别了他们,“我的治疗时间快到了,我得提前去准备好。谢谢你们的陪伴,艾瑞克。”
她的视线从轮椅上坐着的毫无动静的男人身上扫过,“还有伊森。之后见,二位。”
“之后见,玛丽安,”艾瑞克说,“希望你能和克劳福德医生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他可是这里水平最高的心理医生。”
要前往克劳福德医生的办公室,就要先穿过活动室。
玛丽安和住在这里的病患的活动空间受到了科学合理、严格计算的限制。
阿卡姆精神病院从很早之前就定下了“开放、包容、创新”的治疗理念,尽管这座精神病院只收容对社会有极大危害的精神病患者,但他们的治疗依然体现着“人道主义”。
除去那些被关押在重点看护区的病患以外,其他表现良好的病患可以像玛丽安一样自行前往食堂就餐,在短小的走廊闲逛,再去活动室休息一会。
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活动室设有两扇门。一扇门通往轻中度患者住着的病房走廊,另一扇门通往心理诊疗室所在的走廊。
每个门门外都有两名安保人员负责看管,他们的身上配备着剂量足够的麻醉剂和泰|瑟|枪。在那些精神病患闹出事情来的时候,他们可以第一时间镇压暴动。
“下午好,安德鲁、比尔,”玛丽安和门口穿着漆黑制服、左边胸口印着阿卡姆的标志“A”的安保人员打了个招呼,“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对吧?”
“比起上周好太多了,起码能见到点太阳。”安德鲁掏出钥匙替她打开了通往活动室的铁栅栏。
玛丽安道了声谢,在安德鲁开启下个话题前走了进去。
活动室摆设简单,被焊接在地上的圆桌和椅子是放眼望去数量最多的家具。
三个和她一般穿着亮眼橙色病患服的人,已经结束午餐的阿诺德抢占了电视机前唯一的沙发,被固定在墙上只有12寸大小的电视机时不时闪烁几下,灰白的雪花发出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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