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祝青沅离家出走的第三天。
寒风萧瑟,路灯化成光柱,从高处坠落,撒落一地斑驳。灯光昏黄,白色球鞋足尖点在地面,盖上去一块不规则的影子。
祝青沅叹声气,手抱着行李箱细杆,夜晚气温骤降,他拢了拢衣领,埋头将脸完全藏进了衣服里。
从远处看像是一只大型毛绒玩具坐在行李箱上。
三天前他还是祝家备受宠爱的小少爷,上面有两个宠着他的哥哥姐姐,没有家族带来的压力,不需要联姻也没有“皇位”继承,只需要闭着眼收零花钱,人生过得不要太顺意。
三天后他成了流落街头的哈巴狗。
不过一夕之间,一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志愿录取结果今天下来,他登上招生院网查,毫无悬念录到了W大的管院。
想当初他告诉家里人自己想要报管院,家里人一致表示不赞同,他们祝家小少爷是要无忧无虑过一辈子的,管理公司这种累活交给老大老二去做就行。祝青沅固执,坚持要报管院,家里人只能顺着他的意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对管理不感兴趣,报管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想向两个哥哥姐姐学习,还有一个是他想帮着他们一起打理公司。
这种强烈的想法产生于某晚他跟高中同学聚餐回来,在客厅发现了累倒的大哥,祝大哥最近连轴转,每天只睡个三四个小时,身体熬得免疫力下降,以至于淋了一场雨就病倒了。
祝青沅走到沙发边,依稀听到烧糊涂的大哥嘴里在念他的名字。过几天二姐深夜从外面回来,也是一身疲倦,妆都快遮不住脸上愁容。
祝青沅跟两个哥哥姐姐感情深,不忍心看他们那么累,便下定决心报管院,以后帮他们一起管理公司。
一切都变了。
祝青沅盯着足尖,现在就算他想帮估计家里也用不着他。
世事无常,一切都变了。
从那个少年了无征兆地搬进家里开始,他便成了唯一的局外人,他们才是一家人。妈妈让他跟少年换房间,祝青沅那一墙的装饰品被当成垃圾丢掉。
少年看上了他的唱片,没经他允许拿走他的唱片跟人炫耀,不小心刮花被他发现后连一句道歉都得不到,还有他的各种物品,被拿走弄坏......少年明目张胆地挑衅他,祝父祝母却站在少年那边安抚他“不就是一张唱片,坏了再买”。祝青沅不接受,那是二姐送给他的礼物,闹了一通后得到的却是一家人失望和厌烦的眼神。
祝青沅攥紧拳头,胳膊细微颤抖,眼神倔强望向二姐,二姐一脸淡漠,仿佛事不关己。他的胸口倏地涌进一股酸涩劲儿,从那刻起他彻底意识到一切都变了。
他从来没在家人眼中看到过这种眼神,好像他是一个讨人厌的惹事精,被所有人嫌弃排挤。
后来他一直期盼的成人礼,也变成了少年的名字。
在热闹的宴会里,他发了一整晚的烧,第二天头昏脑胀地打家庭医生电话,医生来了后却被大哥叫去给少年体检。他一个人烧了一天一夜,快坚持不住时被管家发现送去了医院,醒来医生说再晚点脑子就烧坏了。
他不信大哥不知道是他生病喊来的医生,但在大哥,在他们眼里,他已经不再是祝青沅,他的生命轻如鸿毛。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要离家出走。
连夜收拾东西离开,只带了几套换洗衣物还有一部手机,单方面宣布跟祝家断交。
祝青沅打开微信,零钱里还剩下七千块钱,六千要用来交学费,还剩一千块钱零花钱。
只剩一千块钱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就报便宜一点的专业,上个管院学费一下花掉他六千,肉疼。
“汽水包,刚出炉的汽水包。”不远处传来小摊的叫卖声,不知是不是通感效应,祝青沅鼻头耸动,恍惚间真的闻到热乎乎的汽水包出炉,篦子冒出的香气。
他就剩一千块钱了,满打满算也只能花一个半月,每一笔都要花在刀刃上,不能乱花。
五分钟后,祝青沅一手拎着汽水包,另一手拿着一个汽水包往嘴里塞,舌头舔舔肉馅汤汁,殷红的嘴唇油渍渍发亮。
汽水包十块钱一份,他现在还剩九百九十。
他现在铁了心地跟祝家断交,未来再困难都不会要他们一分钱,这九百九十每一笔都要花在刀刃上,比如说充饥的汽水包。
祝青沅鼓起腮,在心里盘算:当务之急他得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毕竟他还得在世上活两万多天。
找什么工作?
他目前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工作经验为零的准大学生,最高学历都只能填高中,他能做什么呢?
“直播间的父老乡亲点点赞,再上上人行不行?诶呦感谢我赵赵姐的嘉年华!感谢我赵赵姐!!!赵赵姐大气大气。”祝青沅扭头,看到公园中央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手里拿个话筒,对着手机上下窜动,“下面一首歌送给我赵赵姐!”
男人开嗓,唱的可以说是难听,经过特殊调制后的话筒收录的声音如遭雷击,电流穿透在字字句句之间。男人闭眼深情献唱,嘈杂的歌声回荡在广场。
祝青沅捂着耳朵听完,男人唱完后激动地对着屏幕谢礼物。
那么难听竟然还有人刷礼物?祝青沅讶然。
他平时也会看直播,不过都是看一些吃播,遇到吃得卖力一看就是真吃且真心喜欢的会刷点小礼物,总体而言比较正经,这还是第一次误入猎奇区。
祝青沅一边啃汽水包一边看男人直播,以前是在手机上看,还是第一次看线下的。
男人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唱了两首歌,每一首好听。打了三场pk,赢了两场输了一场,输的第一场做的惩罚是对镜头做撒娇八连。
一个长相粗犷的大老爷们大庭广众之下对镜头撅嘴比心做各种滑稽的动作,简直不能称作辣眼。
虽然辣眼且社死,直播间礼物却没停。
吃完汽水包,祝青沅把纸包丢进垃圾桶,回来时心里有了盘算。
既然男人能靠唱歌直播赚钱,他未必不行,他还比男人唱的还要好听。
看来赚钱也没那么难。
祝青沅信心倍增,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找了一块儿安静的空地,掏出手机,仿佛看到未来自己直播间遍布礼物特效晃眼的样子,唇角翘起小弧度。
他花了十几块钱在美团上买了一个自拍杆三脚架,四十分钟后骑手将东西送到他手里。祝青沅兴致勃勃地将手机固定好,新注册了一个账号用来直播,点击开播。
祝青沅站在手机前,紧盯着直播间动向。
因为是新号,没有粉丝基础,他的直播间异常惨淡。
可能是还没开始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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