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两个孩子早已熟睡。
梁穗将蛋糕放进冰箱,动作迟缓地关上冰箱门。
疲惫感像是一块浸了水的毛毯,紧紧裹在他身上,阻塞毛孔,挤压血肉,连拖动双腿走向洗手间的脚步声都变得无比沉重。
他草草冲了个澡,也顾不上擦干身体跟头发,就这么湿漉漉地披着浴巾倒在床上,闭上了眼。
身体倦怠至极,脑子里乱糟糟的,越困越无法入睡。意识好似陷入了一种漫无边际地流转盘桓的空蒙状态中,即便躺着也有一种天旋地转般的晕眩感。
有点想吐,很不舒服。
好心情在下班后……不,是更早以前,就被那个人破坏掉了。
……
“穗穗,你回来了。”
梁晓盈睡眼惺忪地喊了他一声,声音从含糊逐渐清晰。
女孩翻了个身,面向妈妈,将一只胳膊搭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凑近去看他的脸:“你在哭吗?”
啊。
怎么又……
梁穗慌忙抹了两把泪,努力挤出笑脸。
但卧室里没有开灯,晓盈看不见他勉强的笑,却能摸到他脸上热热烫烫的泪水。
“谁欺负你了?”女孩的声音愈发严肃,下意识往他颈后探去,直到确认防身项环没有受到暴力拆卸的痕迹,方才小小吐了口气,一把搂住妈妈壮硕柔软的身子,“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啊。”
梁穗摇摇头,卷起半边枕头,盖住自己的脸。
沉闷的抽泣声从枕下时隐时现,并不响亮,但格外伤心,是Omega受了委屈之后的惯常哭法。
以前她跟小满不懂事,每次吵着要爸爸之后,穗穗都会躲起来这样哭,一哭就是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又遇到那个让你流泪的坏男人了啊?”她撇撇嘴,“真是的,洛市这么大,怎么到哪都能撞上,真晦气。”
梁穗不想说今晚是对方一行人特地来找他麻烦的,这样显得自己更可悲了,于是就只是背转过身,以肢体语言委婉地表示自己此刻希望单独待一会儿。
但是刚转过去就被梁晓盈强行翻过来。
“不许哭,”她语气有点凶,“你不是说早就不喜欢他,早就不对他抱有期待了吗?那你哭个什么劲儿?你要是为那个狗男人掉眼泪就说明你还在意他!有骨气的Omega不可以这么卑微!”
这是梁穗最无法忍受的指控。
他用力地摇了两下头,坚决否认这一指控,但眼泪还是啪嗒啪嗒流个不停,使得他的表态实在缺乏可信度。
“那你不准哭了。”
梁穗吸了吸鼻子,拉过女儿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下:“是讨厌。”
“什么?”
“讨厌他,”他咬着唇,脸色涨得发红,极力想要将那些丢脸的抽噎憋回去,“对我很坏,早就,不喜欢他了。”
连晓盈都怀疑他仍然对褚京颐旧情难忘。
可是,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肉|体与灵魂,那些纠缠不休的嗔痴爱执,全都如此。
时间,终将消磨一切。
他早就后悔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梁穗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那个人一直都很烦他,一直都在拒绝他,一直,都在竭尽所能地驱赶他,将他赶出自己的世界。
虽然,的确是自己这边先犯下的错误,但是身为Alpha的那一方也并没有表现出优势性别者应有的大度与宽容,对他过分的冷酷、残忍,所以也应该为这段失败的恋情承担一半的责任,承担起Omega的怨恨。
讨厌这种不值得爱慕的Alpha。
讨厌曾经傻乎乎倒贴的自己。
讨厌嘲笑自己,看不起自己的所有人。
……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直到写得没力气了,他才松开女儿的手,重新将自己藏到了枕头底下。
这一次,本就微弱的抽噎声,几乎低不可闻了。
-
坚强的Omega不会为过去哭泣太久。
新的一天,很快就再次到来。
生活还在继续,梁穗依旧在为养活两个孩子而终日奔波,很辛苦,但也很充实,他没时间再胡思乱想,从早到晚都被工作塞满。
公共餐厅的活计比后厨要轻松不少,这一层专门服务附近园区没时间自己做饭的上班族,客人素质普遍中等偏上,既不至于低劣到见到一个劣等Omega就想欺凌,也不至于高傲到挑剔他的身型外貌乃至无法出声沟通的缺陷。
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下,每个人都是来去匆匆的过客,无暇对陌生人投注太多关注。这反倒令梁穗觉得轻松许多。
梁跃东的电话再次打过来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激不起丝毫波澜了。
故意晾了对面半个多小时,将今天新到的书在书架上依次整理好,梁穗才慢吞吞地回复了一个“?”。
他不肯接电话,梁跃东试了几次都是拖到自动留言后挂断,最后只得妥协,发了好几段又臭又长的语音过来。
前几段根本不用听,一定是在假惺惺又恶心兮兮地关心梁穗跟孩子们的近况,絮絮叨叨说些等他们回家自己一定如何如何照顾亲儿孙的空话,但要想让他付出些实际的行动,比如发个红包慰问一下独自在首都打拼的儿子,那是万万不可能。
老畜生属貔貅的,只进不出,从来都是他找梁穗要钱,哪有他这个当老子的给儿子贴钱的道理。
果然,梁穗直接点开最后一段语音,梁跃东只说了两句客套的屁话就急不可耐切入正题:“儿啊,爸做了点小生意,手头周转不开,你那儿要是有闲钱就给我转个十来万,等我回本了就还你。”
还。
好陌生的字。
这么些年,他给梁跃东的钱一向都是肉包子打狗,也从来没指望对方真会如约归还。
梁穗没回复,等梁跃东不耐烦地又连发了好几段语音催他,他才默默地将这人屏蔽、删除,连手机号都一起拖到了黑名单里。
妈妈已经自由了,这个畜生已经无法再威胁到她的幸福。山高水远,梁穗自然也不怕早已被限制进入洛市的梁跃东再来骚扰。
两天后,梁跃东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号码,终于打通了梁穗的手机时,已经再也披不上先前那副强拼出来的慈父皮,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爸爸都要急死了穗穗,快,你有多少钱赶快都给我打过来,我有急用!现在就转!”
他不忘把往常最好用的那一套也拿了出来:“你要没钱我可只能去找你妈了啊。”
梁穗挂了电话,并且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都没有再接陌生来电。
当天夜里,打不通电话的梁跃东就给他发了一条态度软和的短信。
【穗穗,事到如今爸爸也不瞒你,我找孙老板借了笔高利贷,这都逾期两个月了,你就当帮我渡过这一关,这笔钱要是还不上,你爸的一只手就得被人剁了!】
梁穗就知道。
他仍旧没有回复。
梁跃东都快急疯了,要债的天天上门来堵他,春城就屁点大,他跑都没地方跑。但不跑又不行,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剁了自己吃饭的家伙。才几天不到,整个人都暴瘦了一大圈,短信轰炸梁穗的时候手都在抖。
【最后一次!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找你要钱了!穗穗,你就帮爸爸最后一次!】
【你妈那个老婊子又跑了是吧?你觉得我降不住你了?做梦!她跑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有种就躲一辈子,别让我逮到她!】
【我可是你亲爹啊梁穗!我倒霉对你有什么好处?别以为我拴着你不给你自由,我真完了你往后靠着谁去?户头上没个Alpha镇着,你那两个小孽种连上学看病都难!你跟你妈这样的劣等Omega离了Alpha就只能等死,别想不开跟你老子置这个气!】
【行,我是管不了你了,你觉得你躲在洛市不出来我就拿你没办法是吧?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一块死!别想抛开你亲爹自个儿逍遥快活去!】
……
类似的骚扰短信,梁跃东锲而不舍发了三天,第三天一过,立马消停了。
梁穗希望他真如自己所说是被放贷的拖走砍手砍脚了,老东西今年都六十多了,又早已被烟酒色掏空了身子,估计扛不住这么一遭。
还是死了好,死了就真正消停了,快点去死吧。
等他死了,一定要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
-
金秋十月,西嘉国际学校正式举办读书节活动。
褚京颐在公司加班到通宵,连觉都没补就被贺卯威连哭带嚎撒泼打滚地拖到学校出席自己的话剧表演,怨气积得比鬼重,脸色难看得能驱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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