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教主,你醒啦?”
林禾鹊先听到模糊的蚊蝇嗡鸣似的人声,头脑沉重好像灌了一大碗粥。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钟晟口中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林禾鹊胡乱点点头敷衍过去。他环顾四周,还在马车里,说明昨晚应该没怎么发疯。林禾鹊感到些许欣慰。他支起身体,钟晟便倾身来扶。
马车停在一个客栈门前。钟晟早激动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和林禾鹊感叹:“教主,总算又能住好地方了。”
林禾鹊不屑:“这算什么好地方?等我们东山再起——”
钟晟赶紧捂住林禾鹊的嘴:“教主您小心隔墙有耳。”
林禾鹊嫌弃地扒下钟晟的手,又捏了捏以示安慰,低声道:“我们与武林盟没有私仇,他们不至于穷追不舍,而且他们都明显得很。”林禾鹊冷笑一声,“你若是看到‘自己人’,才要格外小心。”
钟晟悄声应下:“在下省得。”
林禾鹊戴上幕篱走了几步,总觉得浑身不大爽利:后背微微闷痛,□□有些难以启齿的、黏糊的别扭感。
他假作无意地问道:“我昨天睡着时没做什么吧?”
钟晟挠挠头:“我起来的时候您还在那没醒,应该没有吧。”
是我多心了?
或许是睡姿问题。林禾鹊向来不乐于自寻烦恼,迅速找了个合理解释。
两人在客栈一楼大堂说话间,乔铭也与小二办好住店的事务。
乔铭转头看到林禾鹊与钟晟附耳密语,心底涌起些不悦,使个眼色向二人示意上楼。
林禾鹊小跑几步跟上乔铭问:“要的是上房吗?”
乔铭没好气道:“想得美。”
乔铭领二人走到二层拐角处的房间,推开门:“喏,就这儿。”
林禾鹊瞪大眼,嚷嚷:“乔铭,你别是告诉我我们要三个人挤一张床?”
乔铭理所当然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林禾鹊一噎,拽下幕篱扔桌上,似嗔似怨地与乔铭对视。
乔铭败下阵来:“这样,林大教主,你睡床,我和钟兄弟睡地上如何?”
钟晟连连点头:“是了,如此方便许多。”
林禾鹊仍是气闷,但他也不知如何反驳。难不成要与乔铭说他羞于袒露人前换衣服么?林禾鹊都可以想见乔铭会如何嘲讽他。
于是他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自从怀孕以来身体与心思似乎都变得更敏感了。林禾鹊想,不是什么好事。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平复莫名的情绪,弯起嘴角:“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本教主不该挑三拣四,有地方睡已经不错了,是吧小钟?”
钟晟不敢吱声,再次小鸡啄米式点头。
乔铭搞不清林禾鹊这话是真心抑或假意,也懒得与他解释如今精打细算的必要性,放下包袱,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喝。
林禾鹊则四处打量一番。屋子不大,不过烛台、毛巾等杂物一应俱全,床榻与桌椅间有格挡的屏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两位,我想沐浴。”
钟晟反应快:“我去给您叫热水。”落荒而逃似的夺门而出。
林禾鹊偷偷觑了乔铭一眼,后者八风不动地坐在木桌前。他犹豫了一瞬,在乔铭对面坐下。
林禾鹊指尖轻触茶壶,它比他的体温还冷得多。不过乔铭武功高强,只需消耗些内力便能喝到热水。
不知道乔铭是否也要节省。
林禾鹊盯着桌面一圈圈荡开的纹路和打断纹路的划痕,用余光瞄乔铭。
窗户紧闭,无风,室内安静得只余细微呼吸声。
扪心自问,虽然经常忍不住撩拨乔铭,林禾鹊其实不太愿意与他独处。
三年时间让林禾鹊习惯在乔铭面前作为肆意的、张牙舞爪的上位者的状态。一夕之间身份倒转,林禾鹊懂得人在屋檐下须低头识时务的道理,他也并非做不到。但面对乔铭时,那些被他逃亡时刻意压制的、属于一教教主的草种便似久旱甘霖般窸窸窣窣地疯长。
但乔铭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他鱼肉的俘虏了。
林禾鹊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其实,乔铭在那里、在林禾鹊眼中时,林禾鹊便可清晰又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那是一个富有力量的、他无法正面相抗的男人。
他可以借着有孕偶尔任性,但无论是立场的对立还是过往的仇怨,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沟壑都无法轻易抹除,林禾鹊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试图命令他、依赖他、完全信任他。他相信乔铭君子做派,也再不敢挑逗其底线。
乔铭肯接受他的无理要求已经出乎林禾鹊的预料了。林禾鹊最初打算的是,乔铭必定不会同意他赤裸裸的敲诈行径,这样他顺理成章地退一步,从乔铭那讹走一笔银钱便罢。不曾想乔铭竟在他胡搅蛮缠后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林禾鹊不禁觉得有几分骑虎难下。他不得不撑起一个蛮横的作态,来掩饰心虚,掩饰看似完整皮囊下快藏不住的败絮。
但他同样不愿见到乔铭厌烦的表情。即便林禾鹊了然他与乔铭再无可能,无论朋友或情人。他一边情不自禁地惹乔铭气急败坏,一边懊恼于乔铭似乎更厌恶他一分。
直到钟晟唤他一声,林禾鹊才意识到他又陷入胡思乱想中。
难道孕妇都如此多愁善感?
林禾鹊愤愤想,甩给丈二和尚乔铭一发眼刀。
钟晟力大,独自提着半人高的装满水的木桶放到屏风后,气息丝毫不乱。
林禾鹊朝他微微一笑:“多谢。”
钟晟摸摸鼻子:“教主客气。需要我候着吗?”
乔铭正倒水的手一顿,奇怪地看钟晟一眼。
“随你。”林禾鹊飞快道,闪身消失在乔铭视线内。
一件、两件、三件衣服啪嗒啪嗒落在屏风上。
乔铭捏着杯子的手一抖,心想,茶水还是不够凉。
他咳了一声,问道:“那什么,我需要回避吗?”
一阵沉默。乔铭尴尬地与钟晟交换一个眼神,后者耸耸肩。
轻微的水声倒灌入耳。乔铭愈发感到口干舌燥,屋内踱几步后,再故作淡定地踱出去。
林禾鹊不置可否,他沐浴时认真得近于虔诚,早把闲杂人等抛之脑后。
水很烫,蒸汽腾起似云雾。林禾鹊双手撑着桶壁缓缓将身体没入,温凉的皮肤被热水包裹,几乎激起一阵心悸。
虽然没有花瓣与香料,水也是最普通的井水烧开。却也较山溪野湖强得多。
林禾鹊惬意地叹出一口气。
他满意地欣赏清水下的身体,被冲洗后光滑、洁白、优美,仿若神像,就连微隆的小腹也弧度饱满不损美感,如同纤细腰身托起硕大琼珠。
如果他后背心口处没有那个青紫可怖的掌印,直接供进庙里也未尝不可。
月余来不是昏睡便是东奔西跑,林禾鹊一直没找到机会细察此处伤情。林禾鹊所修执一心法可自行运转疗愈一般内外损伤,但不知是此功怪异还是孕子缘故,他在三月前被偷袭中招后竟一直不曾有明显好转。心脉肺腑似被一股诡异内劲烧灼,与他功法相冲,时时刻刻火烧火燎。
林禾鹊努力扭头,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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