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是殿下在眠风院过夜的最后一天。
今夜他果然没有再来,姜渔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独享整张大床。不用留灯,也不用担心被人惊扰。
一觉睡醒,日上三竿。
连翘正在院子里,教孙四他们打叶子牌,知道姜渔爱玩,怕没人陪她。
姜渔欺负新手赢了两局,过意不去,停手改去晒书。
殿下的藏书远比她想象要多,包括一些市面上少见的杂书都囊括在内。姜渔本就爱书,不然不会特地将书本晾晒出去。
有时候见到感兴趣的会直接席地坐下,先看个痛快再说。
今日她寻了本前朝学士的随笔,谈吐戏谑诙谐,看完已近正午。起身将书放回去。
“咔嗒。”
似乎碰到什么东西,她踮起脚,发现架子上方摆有一个长条的乌木黑匣。
匣子没有上锁,亦没有特殊标识,她心里好奇,取了下来。
打开一看,原来是卷画轴。
瞧上去有些年头,匣底衬着象牙色的绉绸,轻轻托起些微褪色的画卷。
姜渔打开了画卷。
画上云秀天清,恰盛夏时节,满园荷莲盛放,水珠点缀,灼耀日华。
画中人是一年轻女子,手持纨扇,衣容华贵,清风拂过的瞬间,她回眸浅笑,冲不远处蹒跚学步的女童招手。
那一霎她张扬的眉眼,被风吹起的鬓发,都是如此栩栩如生。
几乎打开画轴的瞬间,姜渔就明白了为何傅渊难以忍受镜子的存在。
因为眼睛。
他的眼睛,和画中女子如出一辙。
分明整张脸相似处不多,可只要看到那双眼,任谁都能猜出他们的关系。
“萧皇后啊。”
笔触尚且稚嫩,姜渔猜测是很久以前,萧皇后带着两个孩子去行宫避暑,傅渊为她们留下了画作。
画中女童,想必就是和贞公主,傅渊的亲妹。
她轻声念出画上题字:“……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徘徊?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
静立片刻,她将画轴轻柔卷起,放回原位。
今日烈阳曝晒。
姜渔晒书没多久,就受不了日光早早收工,去厨房准备午膳。
她并不是每顿饭都需要亲自做,徐厨子他们这些天学了不少,姜渔想闲就能闲下来。
只是她喜欢研究菜谱,就像在学宫研究课业一样。
今日给殿下做了拌三丝、煨鲜笋还有东坡豆腐。他昨日说他爱吃甜,姜渔便又做了四果汤。
若是殿下的脾胃能调理好些,她想看看能不能给他做些鸡汤,先熟悉荤食的味道,再慢慢吃肉。
不然总是这样,他的身体也撑不住。
正做到一半,初一就算好时间,过来拿殿下的午膳,顺便蹭饭。
姜渔随口问他:“小老虎呢?怎么没见到?”
他一本正经:“小家伙想家了,回去看看。”
“哦。”
姜渔没多想,盛好殿下的饭菜时,顺便往盘子底下压了张纸条。
【听闻殿下有良驹,妾身想要一试,殿下以为如何?】
她会骑马,以前娘亲带她练过,后来在学宫也和柳月姝一起上了骑射课。
刚巧殿下的马闲置了,她怎能不心痒?那可是传说中万里挑一的名骏啊。
顺带着,她也想试探傅渊对她的态度,究竟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
过了会,初一回来,同样带了一张纸条。
姜渔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没找到任何一个字:“殿下是什么意思?”
“殿下说,梦里什么都有。”
“………”
姜渔重写了张纸条:“原本下午想做玫瑰清露和五香糕的,但是突然心口好痛,大概是做不了了,殿下见谅。”
没多久,初一再次回来,手里握着马鞭。姜渔微笑了下,觉得这次试探还是很有成效的,对傅渊,就要胆子大才行。
然后就见初一把她带到马厩旁边,指着一头骡子说:“殿下说,给您的良驹。”
姜渔和骡子四目相对。
骡子前蹄刨地,打了个毫不客气的响鼻。
姜渔眼前隐隐发黑,请初一把这位“良驹”阁下送走了。
她这次是真的心口痛。
所以决定接下来三天傅渊都没有糕点吃了。
傍晚,她收到来自傅渊的纸条,笔迹遒劲,落拓潇洒。
【玫瑰清露和五香糕。】
——【没有。】
【良驹给你了。】
——【你自己骑吧。】
【你胆子很大。】
——【你说我是王妃,除了杀人放火干什么都行。】
好一会没再有纸条过来。
姜渔却忽然清醒了,万一傅渊真的生气,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好吧,她一向懂得人在屋檐下,能屈能伸的道理,不然早被姜诀打死了。便要写一张纸条服软,告诉他玫瑰清露和五香糕都会有。
可纸条还没写完,初一就过来了。
他满脸震惊地问姜渔:“王妃,你和殿下说了什么?他竟然同意让你去骑马!”
连他想骑,殿下都让他滚蛋!
姜渔怔了下,抿唇一笑,说:“我也记不得了。”
初一啧啧称奇,带着她去了马厩。
姜渔还没走近,目光就一下被那匹洁白的汗血宝马吸引。
只见马厩中央,高大矫健的马儿通体雪白如练,无一丝杂色,神骏非凡的身姿于阳光下闪烁淡淡光泽。
大名鼎鼎的照夜玉狮子。
萧淮业昔日坐骑。
之所以姜渔认得,是它毛色过于罕见,由当今圣上亲自赐予萧小将军,在百姓们口中俨然成为守护神般的存在。
饶是如此,姜渔欣赏了片刻,还是转过头:“这不是殿下的马。”
她想见的,是殿下的马。
初一边过去解缰绳,边解释道:“对,照夜玉狮子是萧小将军的马。殿下的马名叫逐风,是一匹……”
话没说完,照夜玉狮子突然向后仰去,马蹄抬起,一副不喜触碰的模样。
初一束手无策,松了缰绳。
姜渔从后面走来,接道:“一匹青海骢。”
初一惊讶回眸:“王妃怎么知道?”
姜渔说:“我记得它。”
初一大为好奇:“您见过逐风?”
姜渔笑起来:“四年前殿下乘马游街,我就在楼上。”
那是一匹毛色并不纯粹的黑马,按理缺乏作为良驹的潜质。可也不知怎的,傅渊偏偏挑中了它,它也不负所望,随傅渊舍生入死,屡屡创下奇功。
它实在太衬傅渊的气质,见过那一次,姜渔就无法忘记。
听完她的话,初一才恍然大悟。
是有这茬。
那会殿下刚打了胜仗,意气风发率军凯旋,没料到敌国的兵拦不住他们,长安的百姓却将大小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殿下骑在马上,领着军队从街头走到街尾。
周围全是看热闹的老百姓,连墙沿屋顶都站满了人,那些娘子小姐将手帕、绢花一抛,香气盈满城内,纷扬落至太子面前,害得逐风几度罢工不前。
从那以后,殿下再也没有随军游街,都是趁夜一个人直奔东宫,跟躲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初一没想到,当年王妃也在其中。
难怪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非要嫁给殿下呢!
思及此,看向姜渔的目光更是激动。他是对的,十五是错的,王妃嫁过来才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纯粹为了当年那份心意而已。
姜渔哪知他心思回转这么快,这么丰富,随口接着问:“怎么不见殿下的马呢?”
初一说:“殿下的马死在了沙场上,回来的,就只有照夜玉狮子。”
话音落下,照夜玉狮子长鸣一声,似有无尽悲伤。
姜渔抬手,抚摸它的头颅,这回它不再躲避,将头低伏到围栏上,任由她的轻抚。
姜渔微微出神,仿佛又见到四年前的那个春天。
彼时太子凯旋的消息传回,她受不住柳月姝几番哀求,偷偷同她翘了课,到酒楼雅间看太子游街。
“这可是太子殿下!你怎么不知道着急?”柳月姝几乎是将她拽到窗口,“快,他们要到了!”
姜渔略一打量,就发现对面和街边全是她们学宫的人,都翘了课跑来看太子。
“你是真不知道,长安就没有女郎不想嫁给太子殿下的!别说我了,连我二哥那废物,见了太子回来都恨不生为女儿身,无缘侍奉太子。”
姜渔一阵恶寒,说:“那叫你二哥来吧,我又没想嫁给太子。”
话虽这样,当号角声此起彼伏地吹响时,她还是忍不住探出头,如柳月姝那般遥遥望向城门。
午时,城门洞开。
井然有序的喀嗒声中,大军鱼贯而入。
长矛如林,铁甲映日,飞舞的猎猎军旗上大书一个“魏”字,边缘似被箭矢划破,犹带焦黑痕迹。正如同大魏的每一位将士,身负功勋与伤疤。
在那无数士兵和旗帜拥簇的中央。
漆黑马背上,高坐着银甲猩红披风的少年,容光灼灼,难以逼视。
没有一个人的目光能不被他吸引。
所有人都在高呼太子的名号,震耳欲聋:“太子千岁!威武无双!”
太子一手握长戟,一手牵马缰,如过无人之境,泰然自若,怡然自得。
就当军队即将走到姜渔眼前时,一个孩童冲了出来,举着编制而成的柳环奋力抛向太子,高呼道:
“长安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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