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郑策?”
柯言的声音有些拐弯儿,对第一回见着是文静朴素小姑娘,第二回再见成了精神小妹的她,有些难以置信。
“老师好,我成绩没您说的那么好,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郑策坐在座位上,向她点点头。
“行吧,你既然已经到了,上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柯言让到讲台左侧,刚才所有声嘶力竭的人现在都乖巧地坐在座位上,等着看她。
逃不过的,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郑策起身,她才忽然楞了下。
这教室可谓没有同桌胜似有同桌,四面八方的距离都差不多近。
过道里全堆着一摞摞的练习册和教材,简直无从下脚。
从最后一排到第一排的距离,郑策像是打地道战一样,同时防备着碰倒每个人桌上摇摇欲坠的书堡,走得十分艰难。
黑板有四块,中间两块可以拉开,里面是个电子屏。郑策总算穿越火线拿了粉笔在最右边写上自己大名。
此时,教室外面一声巨喝:“oi!哪个班的还在楼梯上晃!扣你们班主任的工资!”
骆远方和安城北正要上楼,就被无处不在的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
主任还在教学楼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的方向,眼神坚定地企图将他们钉在原地。
但是没用。
两人拔腿就跑。
“报告!”
安城北冲到教室前门踉跄了下,习惯性昂首挺胸抬手敬了个少先队队礼。
骆远方嫌弃地退后一步。
这是被何仙姑调教成什么友爱的样子了。
而安城北这声震耳欲聋的报告,恰好打破了教室里所有人看见郑策草书后的沉默。
“我日了鬼了,这写的什么?”
安城北也一脸惊恐看着黑板,又看了眼柯言。
“今天学甲骨文?”
教室里猛然间爆发一阵大笑。
“滚进去。”柯言冷脸用眼神帮他指路。
安城北往后走着,跨越了两层堡垒又忽然回头。
“老师我,这学期不用坐讲台边的雅座了吧?”
柯言看着他:“你想坐,我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你气死。劳烦您就在藏人堆里好吧。”
“得嘞!”
他一抱拳,再转身,差点被书绊倒。
为了稳住平衡,安城北几个俯冲连续跨栏,一气儿冲到了最后排。
吻上教室后方黑板。
柯言给他竖了根大拇指。
“骆远方进来,等着做自我介绍。”
同学们这才发现教室外面还站着一帅哥。
不少人惊喜地挑了挑眉毛。
但在看清是骆远方后,立马换成老实脸。
这人不能惹。
骆远方的棉衣只穿了一只袖子,露出的一只手被绷带包成粽子。
而这帅哥的脸和黑色棉服一样阴沉,锁骨和脖子上还贴着一块膏药。
一进门,药香浓郁。
柯言也被吓着了,“你怎么,更严重了?”
他这一身伤配合脸上不屑的表情,一看就是自己惹出来的。
普通班老师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
还好柯言也不太正常。
见骆远方不想回答,她无奈继续朝郑策抬抬下巴,“你继续。”
“大家好,如果能看懂,我的名字叫郑策。”
郑策感觉马上要打喷嚏,一脸不耐烦迅速说道。
“报道前刚从警察局出来,以后多关照。”
教室里响起一声唏嘘和“呜”,跟坐了一屋子绿皮火车似的。
“骆远方。”
骆远方紧跟着在郑策名字下面,写下堪比字帖的三个字。
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跟她一起出来的,请多关照。”
这会儿倒没有起哄声了。
因为骆帅哥脸色不太好看,像是会打人。
而且他身上的伤似乎是对他话的印证,更没人敢出声了。
但是,教室里寂静一片的时候,最怕有什么异响。
比如“噗”的一声屁响。
而整个过程又太过漫长,以及放屁的人小心制止此次事故,导致声响逐渐变得微小而尖锐,甚至于断断续续的。
打出了节奏感。
这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屁声,让柯言也没忍住,一声噗嗤后瞬间转化为滔天的哄堂大笑。
“这屁放得怎么这么伤感又憋屈呢!”安城北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剑拔弩张又莫名其妙的气氛在瞬间缓和下去。
感谢屁君。
骆远方顾自走下讲台,长腿在一个个书堡之间迈得自如。
他看了下教室的布局,果然没有同桌。
但他和郑策的桌子间就空了一摞书的位置。
现在还空空荡荡无遮无拦的!
“哟,冤家路窄。”
骆远方用脚把椅子勾开,双手没离兜,懒散地靠着椅背坐下去。
“你谁?”郑策头也不抬就抬杠。
“我谁?”
自作多情的安城北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看她,“我被你拿刀架在脖子上。我谁?”
“我没架你脖子上。”郑策也往后一靠,看着他。
安城北瞬间有种被两个大佬审问的错觉,但他还是坚强地一拍桌子。
“安城北!皮痒了是吧?”
柯言河东狮吼的嗓门配上小蜜蜂加持,气势非常感人。
甚至能察觉到隔壁班讲课声都停顿了下。
“这么爱说话,把小蜜蜂给你带着,我们都听听?”
她皱了皱眉,又看向骆远方:“骆远方你个老油条欺负新同学了?”
骆远方惊诧抬头看她,又无辜地转过去看郑策,顿时吓了一跳。
郑策因为靠近窗户,风大灰大,连打了几个喷嚏又揉了下眼睛。
这时候双眼通红,呼吸间甚至都能听到她的鼻音。
这是什么奥斯卡演技?
“老师,我没事,您继续。”
奥斯卡得主用沉闷的鼻音宽宏大量地朝柯言说。
“嗯。那我先聊聊假期作业。”
柯言调整情绪,技巧性十分强地停顿了差不多一分钟。
期间将每个敢于和她对视的人都给看得心虚了,才一脸了如指掌地嘁了声。
“齐深,作业拿出来看看。”
这一点名,班级紧张氛围瞬间达到高潮。
被叫齐深的男孩假模假样在书包里翻找了下,演技也是过硬,半晌才犹豫道:“老师,我好像没带……”
“你是学委吗你!没带?没写还是没带?”
在接下来柯言暴虐九班的时间里,最后排两位复读生无所事事。
郑策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后,实在受不了,从包里倒出一堆药,就着水一口就要吃进去。
“卧槽,你干嘛!”
安城北眼神时刻关注敌方动态,此时惊慌地压低声音问。
骆远方也半撩起眼皮朝她看过来。
她顿了顿,声音越小越显得鼻音浓重,“你说什么?鼻炎犯了,耳膜难受,听不太清。”
“嗐,我以为你受不了打击,要报复社会,在班里自杀呢。”安城北郑重地呼出一口气。
“不至于。”
郑策笑了笑,将一张纸平铺在桌上,把药放上去,一颗一颗就着水灌下。
相当精致,相当优雅。
喝足两杯水再转头,两位小兄弟还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她不得不解释了句:“两颗以上我就咽不下去。”
安城北痛心疾首地转身:“得,两杯水,药性都稀释完了。”
还上着课,骆远方也没找着机会问郑策,百无聊赖数着前桌安城北的头发丝儿。
听到柯言在讲台上宣布寒假作业迟一周交的时候,全班响起欢呼声。
而他却更烦躁了,本来确实写不完,今天挨一顿骂就过了。
现在又多出一周时间,再写不完就没借口了。
操。
柯言继续哄着这群傻子,说收手机反正他们也会偷偷藏起来,玩得更带劲,不如不收。但是,被抓住当一个月值日生。
又是一阵欢呼。
操。
果然是大城市人才引进的老狐狸,明退暗进啊。
骆远方摸到兜里的纸,是今天出门时刚从门上撕下来的。
掏出来看也没看,一把撕成两片,叠一起继续往小了撕。
郑策也无聊,旁边这位哥发泄似的撕纸让她有些在意。
转过头去时,只隐约看见“欠债”“地义”。
她怔了瞬。
“看什么?”
骆远方的声音在旁边冰冰凉传来。
“看你。你帅。”
郑策又去看他。
这才发现他左侧鼻梁偏上位置有颗小痣。
眼睛是深邃的,被这颗痣一衬,更有了异域的妩媚凌厉。
而这位爷手掌关节处缠着绷带,将四根手指包裹在一起,看着攻击性很强。
每根手指指甲上还带裹着一片创可贴。左手手腕上将一串木质佛珠折成四圈戴着。
这装饰算是她见过的最复杂的了。
妖精。
郑策不屑。
这样满手鲜血的人还信佛,有些荒唐。
“有纸吗?”郑策依旧挑衅地看着他。
骆远方看她一眼,没说话,丢过去一包纸巾。
“谢谢。”
郑策皱着眉掏出一张纸擤了擤鼻涕,然后卷着两张纸塞进鼻孔里,说道:
“你有灰指甲吗?裹这么严实。”
……
又是胆结石,又是灰指甲,你姐妹俩健康大使啊!
前桌安城北非常不给面子,笑得发抖。骆远方给了他椅子一脚。
骆远方手指微不可察蜷了蜷。嘴里硬硬蹦出两个字:
“少管。”
郑策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九中的桌椅都是塑料的,蓝色,边缘不像木质桌角尖锐。椅子还贴心地仿照屁股形状做了两个凹陷。
但这屁股形状并不是人人通用啊。
关键还很重,不方便挪动。
郑策一整节课如坐针毡。
但是好容易等柯言做完收心动员,门外那个肌肉男老师又出现了。
“谁是新来的郑策?”他在窗口边问。
“我。”郑策没动,看着他。
“出来一下。”
这位吴老师头偏了偏,转身在走廊上站着,背对教室。
“老师有什么事吗?”郑策走出去问。
“我教物理的,听说你物理不错,基础还在吗?”
“忘得差不多了。”
这是实话。
吴老师原本准备了一兜台词让她谦虚谨慎,打牢基础云云,这下好了,全部用不上。
“那你厉害啊。”
“一般吧。”
郑策看出来这老师对自己有股莫名其妙的敌意,也不打算礼貌回应了。
“我告诉你,成绩好,不要以为自己就无所不能了,还不是回来复读,就得埋着头做人。”
老吴硬着头皮把肚子里的草稿念出来。
郑策皱了皱眉,毫不避讳看着他,声音也没降下去。
“老师我第一天来,不认识你,不记得得罪过你。我也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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