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声在两仪殿内刹刹地回响。
刑部侍郎扯下官袍摔在地上。
四周寂声,冷观他破口对柳茸指摘。
“把他的嘴给朕堵上!”新帝一声令下,禁卫入殿,强行将脱下的官服披在他身上。
“陛下!”谏言的朝臣兔死狐悲,跪下求情,“陛下,刘侍郎所言不无道理,望陛下三思!”
“别求朕,求求皇后。”
参杂着七情六欲的目光定格在柳茸身上,有人挪动膝盖继续跪着,有人起身。
“真有骨气,”柳茸打量起身的人,“你可知你的骨气会害死你。”
“昔日杜根反对冯主摄政,不惜冒死上疏,而今我等为正国风,不过一死,捐躯为国,又有何可怕?”
“好一个捐躯为国。”柳茸冷冷笑。
“本宫成全你。”
一列禁卫入殿,又将人拖下。
“还有谁想?”柳茸站在銮凤藻井下。
堂下无声,一时间,一人站起,越来越多的人站起。
“教坊司若兴,今日第一个发配入内的便是你们的妻女,你们确定要起来?”
柳茸逐一看过他们的神情,写满了五个字——他们不介意。
为了心中大义置妻女于死地仿佛是无上的牺牲,是值得讴歌的壮举。
却从没人问过这些妻女,她们想不想好好活。
她们是随主人同死的依附,是展示家风的物件,就是不是人。
雪吹进两仪殿,殿内骤然变冷,新帝的神情在台上难看至极。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最麻烦,笔墨与气节就是他们的刀戈,且往往比真刀真剑更锋利。
死反倒成全了他们。
他望向柳茸,见她摇头,心领神会。
“今日起,诸卿不必来上朝了。”
“陛下!”
“拖下去。”新帝摆手。
禁卫三两下将余下的人拖入雪中,在昏暗的天里高声喊着大义。
直至一列人影在殿外消失不见,新帝才疲惫靠回椅上,手压着睛明穴,平复着暴起的额筋。
“你会不会觉得朕特别无用。”颓唐中,他透过手缝隙看柳茸一眼。
“不会。”对柳茸而言,他是最适合的皇帝,当然,适合的是自己。
“你很适合我。”
柳茸说完他忽然笑了,放声大笑,“看来朕让你很满意,那朕这个皇帝,做的还真不亏。”
他的笑里或喜或悲。
谏言的朝臣无法参透为何他会如此无顾忌信任柳茸,但唯有他心底清楚,朝堂上那些忠坚之臣在得知他不是真天子后,必然会反叛,唯有柳茸,从一开始知晓这份秘密。
他需要她。
因为她最清楚他的底细,在她面前,他能无忧虑地将自己身上最不能见人的秘辛,全然曝露。
朝堂上戴着乌纱帽的人口口声声忠君,却永远无法做到这一步。他们被格挡在门外,而他心中最里的净地,唯有柳茸可以进。
但是,他也永远不可能得到她。
明明她近在眼前……
“陛下笑完了?”不知隔了多久,见他笑声力竭,柳茸点拨,“是不是该下旨了?”
新帝望向她的双眸。
那双眸里没有男女的情爱,只有权力分割的合作。
可是他见过的,见过她对太尉、薛不虞的眼神。
他仰头,冠落在地,“嗯,笑够了。”
“朕想起来了,的确有旨忘记下了,你想下什么旨?”
柳茸拿出一封折子,“礼部尚书方才交上一封参本,陛下过目一下?”
他翻开贴到额头上的参本。
礼部尚书一纸奏疏,状告一众朝官与陈王私交,意图谋反。
而名字,正是今日来谏言的人。
*
京城的天变得很快,柳茸赏着暮冬夜景,她初入长安时,群狼环伺,可没有心境尚雪景。
几年过去,曾经那个从益州来的小官吏在朝中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
皇城外禁军出动,列列火把包围了一座座官邸。
明日刑台上,不会只有陈王一人。
陈王赵玉则,他留下的最后一处疙瘩还没有解决——
“娘娘,太子殿下的贺春礼到了。”
柳茸眉睫低垂,“这孩子来长安有多久了。”
“十日前到的长安。”
柳茸颔首,宫人合上贺礼。
“去告诉他,明日本宫愿意见他。”
“太子殿下定然高兴。”
“让他去刑台等本宫,本宫邀他,观刑。”
宫人一怔,诺声退下。
太子殿下……上次见他,还是两年前。
柳茸脑海中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张十三四岁的脸上。
回长安的第一日,太子就送上了见她的谒贴,她亲口驳回了他见面的请求。
她不喜欢他,因为他是赵玉则选的人。
刚当上贵妃时,朝臣以后宫空置,圣人无子为由逼迫新帝选妃。
那一日,新帝处死了几个人,发了场大火。
选妃的事再没人谈过,倒是另一个计谋被提了出来,在宗室里选一枝皇子。
经历了夺嫡阵痛,朝廷、朝臣已赌不起第二轮的摧毁,每个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新帝的龙体与柳茸的小腹上。
终于,柳茸同意了从距离长安远之又远的宗室里选一名小皇子。
但,必须由她来挑。
一个年幼、懵懂、体弱的小皇子,多么合适当傀儡的人选,最好是个缩在襁褓里的小肉团,连路都走不了的那种。
一页页奏章与画相被翻开又阖上。
这个不要,太年轻,一看就能把她熬死。
这个也不要,长得歪瓜裂枣,有辱国威。
这个更不要,太健硕了,砒霜都能当糖吃。
她要一个孱弱、多病、貌美的。
偏生赵玉则就不遂她意,挑了个一看就能熬死她的。
这场选储君之争,赵玉则抓着另一半抉择的权柄不放,挑来挑去,挑到了距离新安郡王之子。
新安郡王战死多年,只留一子,宗正寺代其父,为他取了个祁字——赵祁。
脸好、年岁好,哪都好,独一点不好:没病。
在大梁皇室一堆体弱多病的孩童里挑出个体格健壮的,也是辛苦赵玉则。
宣德二年冬,柳茸在城门第一次见他时,便不喜欢。
十三四岁的少年扛旗骑马,一身红艳裘服,从城门踏花掠过,奔驰在朱雀大街。
汗滴落,他晕红着脸,因纵马而微微喘息,新奇地看着长安街景。
太招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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