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打湿前襟,模糊视线中,小楼摇晃的烛火似乎要将坐在对面几人的白衣点燃,明夷揪着衣襟大口喘气,只觉得内心悲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背后的故事竟是这样,她不敢想,那位泠音姑娘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怨恨与不舍离世,府里的女眷们又是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六年,又是如何整日面对着恨不得啖肉饮血的敌人,供奉吃喝,不动声色地筹谋报复。
她又想起闻夫人那日说的“罗敷冢”,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兀自干着自己的活计,欢喜妆点自己的衣着。然而耕锄农夫会因为自己被其美貌勾神耽误农活而相互埋怨,家有妻室的太守会因其姝色艳人而询能否共乘。匹夫无罪,然怀璧其罪,“罗敷”若无力自保,只能依附,出色的容颜只会引来无止境的事端。
瑰宝般的丰丹绣诞生于女子间的情笑晏晏,送来了举世无双的美丽芳华,也带来了吞噬命运的灾祸重重,它因畜生的罪孽染上血迹,又在仇恨的火焰中淬炼重生,终成为天下难出其一的和隋之珍。
明夷努力调匀自己呼吸,抬头看向大夫人,轻轻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大夫人一愣,旋即又点头道:“随我来。”
楼外的月亮已跃至高高翘起的屋檐之上,许是锐利的檐角真的戳破了厚厚的云翳,月光如涌,如雾般将天地笼在其间,手上摇曳的宫灯愈发朦胧,连带着那些个白色的身影似乎都随着月光隐绰明灭。
小楼背后是一座佛堂,大夫人把泠音的牌位立在这里,日日夜夜都燃着数十盏长明灯,照得佛堂一片辉黄。
她的前路是光明的,明夷心想。
少女跪在冰凉的蒲团上深深地拜了几拜,又上了三炷香,久久伫立在牌位前,盯着香烛一点点落下的灰粒。
余光瞟见站在一旁的大夫人,她望着牌位的眼神里仿佛充斥着世间最令人心碎的事物,是了,无所谓来世究竟如何,即使如今大仇得报,只是一个母亲破碎的心却再没有愈合的可能了。
出来之后,冬夜寒风刺骨,月光冷冰冰的钻入后颈,明夷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伸手拢紧自己的外衣,两步并一步,追上正并排走在一处的大夫人与莆姨娘,诚恳道:“二位夫人现在…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眼里似有光芒闪过,莆姨娘朝明夷温声道:“谢谢明姑娘,不过不必了。”
莆姨娘鬓角的白色绢花在身后灯笼的映照下似乎染上了菡萏艳色,她看着枯荷伶仃的池塘,嘴角挂着奇异的微笑,缓缓道:“事情快结束了。”
果然如莆姨娘所说,离除夕还有七天之时,丰丹园外的官兵突然撤了个干净,这桩“梭罗娘”案也迅速结案,凶手是谁上头并没出示,只含糊人已伏法。
百姓并不在意官方模糊的态度,只知道他们又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大街小巷又重新热闹起来,卖货郎挑着担子在人潮中穿梭,耍猴人铜锣一响便围起里外三圈看客,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冰糖葫芦的酸甜,路边的食铺爆开油锅的滋啦声,绸缎庄的门槛几乎被踏平,绣娘们飞针走线,大家都赶着在年前制好春节的新衣……
江家父子三人害死亲女,靠压榨妻女敛财的故事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扩散,成为人们年节期间的谈资。从梭罗娘时期的避之不及,到现在随处可闻,大家或严肃谴责,或哀叹惋惜,或警示小辈,甚至谁心情不好了,就将几人拿出来骂一通,啐几口,大家的情绪有了发泄口,这一个新年可谓是当地最和平的一个年。
丰丹园的女眷们获得了巨大的同情,丰丹绣除了本身的美丽之外,又被赋予了涅槃的意寓。许多女子自发去螺祖庙内为泠音祈福,无数的信笺与祈福符纸被寄往丰丹园,有抚慰之言,赞颂之语,祝愿之声,也有沾着泪痕的自述伤心……
大夫人听取了明夷的建议,在丰丹园外和几处人流较多的街道张贴红纸,表示,世间女子,无论身份年龄,无论籍贯国别,若有倾诉之语,难言之隐,或困难之境,亦或是有任何自认有意,愿意分享的东西,均可写下寄给丰丹园。如果来信之人愿意,可署名,可匿名,丰丹园将会定期将所汇聚的信件分类整理,交由书坊付梓。
此套丛书取名为“丰丹”,初定一年一册,起先所有编撰和付梓的任务都由丰丹园独自完成,待到后面,城内愈来愈多的妇女自荐帮忙,或集聚丰丹园,或自领任务回家,而付梓的经费更是得到了各地捐赠,有大额银票、规整白银,也有零碎银锭、铜板几枚。
每册书的最后都会完整标注参与人员的姓名,费用明细也写得清清楚楚,而卖书赚来的钱,则又被捐给了各地的保育堂等妇孺福利机构,或者写信求助的困难之人。
庭院深深,闺门重重,盼有音能入,也盼有声能出,望持卷之人或能得到些许慰藉与帮助,也盼女子之言能有更多作者与读者。岁月虽失语,史书亦少言,因而要更努力些,留下燃烧的痕迹。
除夕夜晚,明夷跟着赵家一起吃完丰盛的团圆饭后,几人又回到鹿韭院开始第二场。
闻夫人解了外衣毫无形象地往罗汉床上一躺,招手遣人去温几壶雪酒端上来,明夷非常自觉地爬到另一头坐下,伏在小几上,积极的朝刚走到门口的丫鬟喊道:“再拿几碟下酒的果子过来!”
闻夫人笑骂:“方才在桌上还没把你这肚子填满吗?”
明夷摇摇头:“非也非也,先不说喝酒没菜如何喝,就是我们大人不吃,孩子们也要尝啊,不然干坐在那看我俩喝?”
自丰丹园那晚过后,郁章章对更加明夷亲近,见此点头如捣蒜,连忙附和道:“是的是的先生说得没错,我和几个姑娘可馋那为甚酥了!”
旁边的赵芝也乘机举手道:“我们也可以喝酒吗?”
“不行!“闻夫人和明夷异口同声否决提议。
赵芝缩了缩脖子,左右看看身边姐妹,无奈摊手,小声道:“我争取过了啊。”
明夷看着几个女孩眼巴巴的样子实在可怜,心软道:“让人给你们煮几碗醪糟,我昨天才做了两碗糯米小丸子,刚好给你们配着吃。”
女孩们欢呼着上前抱住明夷,闻夫人脑袋一歪,在旁边拈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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