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相处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似乎除去初遇时取名外,就再没什么波澜起伏。
就连交谈都少得可怜。
大部分时候他都躺在床上思索着模糊的记忆,即便每回想一次就会感到无比刺痛。
而萤,他的救命恩人,除去每日换药与饭点时几乎不怎么出现。
她似乎很忙碌,忙到每日半夜帮他换完药后就睡着了。
这间简陋的木屋里只有一张床,被他这个病患所用。萤睡在一帘之隔的躺椅上,每日夜里都是听着萤微弱的呼吸声入眠。
他想,等自己恢复了记忆,要给萤许多金银珠宝作为谢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应是个很有钱的贵族。
一日清晨,
萤安顿完家中事务后,背着破布和一长串海鱼打算出门。
先前是在里梅那里赚了不少钱,但最近医药费又支出不少,已经有些捉襟见肘。
她把午饭放在了床头柜上,并认真叮嘱几句,这才彻底放心离了家。
海浪翻涌声将床上浅眠之人吵醒,不知为何,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欲望——
「我该去海边看看」
那里会有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从床上下去,摸索着慢慢向海边方向走去。
…
即便眼睛看不见,他也依旧可以感受到大海的汹涌。
海浪涌来,浸湿了他的衣服。
身体在颤抖,他捂着头,脑海里浮现出无数恐怖的、黑漆漆的、张开獠牙的庞大身影。
那些东西缠上了他,如鬼魅般吸食着他的血液。
浑身都在下坠,他跌倒在冰凉海水之中。
「六眼,五条家的神子」
「六眼,五条家的未来需要你」
「六眼…为什么要有六眼的存在」
「好讨厌,轻而易举的天才」
「让六眼去死吧」
不、不、别再想了。
没人想要他回去,记忆被再次蒙上枷锁。
刺痛的大脑发出尖叫,似乎是源自灵魂深处的警告。海浪愈发猛烈,他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不如就这样被大海淹没吧,
那样惨痛的过去不如不要。
他闭上眼,
咕噜咕噜的气泡漂浮在海面之上,然后消失不见。
…
一只手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腕,
“昨天刚刚给你取好名字,现在就要跳海自杀吗?”
“真是白费了那样一个好的名字。”
是萤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胸腔被人强烈挤压后吐出几口咸湿的海水。
本来停滞的呼吸开始运转。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想找回那段记忆了……”他低下头,在支撑着活下去的动力——「过去」被击碎后,突然变得脆弱不堪。
捂着脸,“没人期盼我活着。”
“……”
萤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是在看着一个胆小鬼。
接着,她握紧了他的手。
她说:“我希望你活着。”
“为了我,活下去吧。”
这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
身上的伤好得很快,那些刺眼的伤口终于结痂,带来淡淡的痒意。
他不敢伸手去碰,每到这时都会听见萤平静又不容置疑的声音:
“不可以哦,如果现在没有忍住,会留下疤的。”
可伤口处的痒意实在令人难以抵抗,白日里倒有些意志力,一旦陷入睡眠后就会不自觉去挠,直到皮肤上布满指甲抓出的红印,还有重新裂开的痂。
就这样周而复始,伤口不但没好,还出现了恶化趋势。
萤外出帮他买祛疤止痒的药膏。
现在只剩下他靠在床上发呆,白茫茫一片中什么都看不见,莫大恐惧笼罩了全身,不自觉蜷缩起身子。
......他好没用,是个累赘。
傍晚,睡在躺椅上的萤睁开眼,听见被褥中压抑又隐秘的抽泣声,她叹口气。
掀开凉被,从小厨房提来一桶凉水,打开从市集上买的药膏。
萤坐在床榻旁,轻声问:“是不是不舒服,伤口又痒了吗?”
“...嗯。”他把头蒙在被子里。
下一秒,遮掩残破身躯的脆弱屏障被掀开,他闭上眼,再没有比现在更难堪、无所适从的时候了。
一只手解开了他身上的衣服,胸膛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后打了个寒战,麻布被水浸湿,一点点拭去他身上的不适,动作十分细腻。
“药膏可能会有些疼。”萤将药膏涂抹在手上,用双手揉搓均匀后才慢慢抹在他的伤口处,带来密密麻麻的痒意与痛觉。
这双手慢慢向下移,直到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萤的手腕。
萤停下动作,抬头看向满脸红晕的他。
“那里...那里就不用了。”
“噗呲。”萤没忍住笑出声来,“可捡到悟的那天,就已经看到所有了哦。”
“而且现在你是病人,听话,把手松开吧。”
她总是这样,在平淡温柔后带有不容反驳的强势,很难在这样的嗓音下说出拒绝的话。因为害怕,害怕她对自己产生嫌恶。
可现在的自己,实在过于丑陋不堪了。
松开手,他将头转到另一边去,紧紧闭上眼,仿佛这样就可以消除身心的一切羞耻。可越是紧张,身体就越是敏感。
萤的双手上有长久打鱼所形成的薄薄茧子,那双手并不算细腻温润,如同海滩的粗糙沙粒,经自然天然雕作而形成的造物。他忽然有些好奇萤的样子,那会不会也是如同大海般的模样。
“不会哦,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反倒是悟,更像是从海洋中走出的神灵。”
他不小心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萤洗干净手,果断否认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忆着继续说:“看到悟的第一眼还以为是什么蛊惑人心的妖怪,很美很美,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的美丽。”
萤伸手轻轻抚摸过他已经无神的双眼,语气中带有些许遗憾,“悟有一双比大海还要神秘勾人的眼睛,我很喜欢这双眼睛。”
喜欢到想要偷走,成为珍贵收藏品中的一员。
看着床上之人信赖又羞涩的模样,萤勾起一抹微笑,将被褥重新铺好,吹灭了蜡烛。
“好好睡一觉吧,悟。”
“……我想牵着你的手,萤。”
一只温热的手牵住了他,他握紧这只手,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予自己无限勇气。
那么,夜安。
*
他在努力学着该怎么成为合格的盲人。
人类是个永不懂得感恩的贪婪生物,在没有失去前只觉得平常,直到彻底丧失某种自以为与生俱来的天赋时才开始觉得惶恐。
他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在接受了事实后就要果断做出改变。
最起码——不可以再当一个累赘了。
于是他经常会趁着萤外出捕鱼时偷偷探索着木屋,伸出胳膊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向四处摸索。
即便每一步都很缓慢,但还是会不小心撞到桌脚,小腿处传来阵阵疼痛,他下意识想要后撤几步。
不出意外,将整个柜子撞倒了,稀里哗啦的声响响彻整个大脑。他呆愣愣站在原地,脸上被陶罐碎片划开一个口子,湿热的血液缓缓流下,眼中因生理性反应泛起一层水雾。
嘎吱嘎吱,有人走过木板的声响。
他听见了萤的呼吸声。
“......对不起。”
“请恕我还不能接受这个道歉。”
那双漂亮的海蓝色眼睛眨了眨,泪水与鲜血相融合,一同滴落在地。他带着点儿鼻音,又固执的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脆弱,弯下腰想要将满地残渣收拾好。
碎片再次划过他的掌心,好疼。
在模糊的记忆中,他似乎不是个会因为一点点疼痛就无法忍受的人,为什么现在会觉得那么疼,是失去视觉后身体感官被无限放大了吗?还是单纯觉得委屈。
...委屈,他被自己怪异的心理吓了一跳。
一双手制止了他自虐般的动作,萤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淡,只不过他敏锐从中感受到那么一丝不悦,“你还想继续弄伤自己吗?”
“我没有......”
“好了,现在回床上休息吧,刚刚的一切我会帮你处理好。”
毫无波澜起伏的冷漠语气,萤拽着他的胳膊,但没把人拽动。
像是一只刺猬般缩在原地,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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