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她说得那么不堪,只是很难界定这段关系和感情:寥寥数面,似乎算不上故旧之情;但因缘际会,又无法用一句生硬的“床笫之欢”来收尾。
从港城到帝都,不过三小时航班。
一张机票,一个擦肩,红港的夏末暴雨夜,潭柘寺烟火缭绕观音殿,小年夜一阙桃花扇……有心或无意,几分天注定,几分命己为。
但故事的开端,确实是一场意外。
那是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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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谢青缦,还是申戏表演系的学生。
彼时她处境落魄,为了一个戏份不多的女四号,大夏天暴晒在剧组,等自己的镜头。
带资进组的女二连续NG,整个剧组的进度推迟又推迟,气氛凝重。旁人明面上敢怒不敢言,私底下已经怨声载道。
“有冇搞错啊,唔够料,就不要出来混啦,”重新布景的工作人员抱怨道,“成个剧组跟住佢盏搞,真系衰到贴地。”
(有没有搞错啊,没本事就别出来拍戏,整个剧组跟着她瞎折腾,真是倒霉。)
“细声啲吖,佢而家有得恃倚喇。”
(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有靠山。)
环境嘈杂,日光强烈。
港城的夏一向如此,潮湿又炎热。气象台发布了高温预警,预计的降雨却迟迟未至,谢青缦等在遮阳伞下,依旧被晒得几欲晕眩。
“等久了吧?”
谢青缦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开,是执行导演的助理。
“看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去休息吧,”小助理人挺好,说话也客气,“今天恐怕拍不到你的part,有变动我通知你吧。”
“谢谢。”
谢青缦手机没关,短视频里的近期热点,又重播一遍:
一年前港城顶级豪门霍家发生变故,霍宏成父子海上失事。
事出本就突然,好巧不巧,律师在此时意外身亡,霍宏成遗嘱成谜。
警方迫于舆论立案后,霍家部分财产处于冻结状态。霍家明争暗斗,二太联合霍宏成的两个弟弟瓜分权柄,霍家长女被迫出局,而后下落不明。
今天是霍宏成忌日,狗仔再次放出去年拍到的唯一战果,一张模糊的霍家长女的墨镜照。
真假难辨,但当时港媒发挥稳定,标题夸张又丧心病狂——
#千亿家产梦碎!霍家弃女忌日未现身,亡命天涯食西北风?#
#夜袭浅水湾!霍家刀光剑影关门斗法,兄弟齐心欺孤女#
时隔一年,热度再次居高不下。
热搜里营销号又梳理了一遍霍家关系,二太是媒体戏称。
港城在71年后就禁止一夫多妻,之所以称呼为二太,是因为原配长子极力反对父亲续娶,霍宏城与其并非法律结合,只有公开仪式和部分财产安排以确立关系。
“诶,你也在看这个啊,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仔去争权夺财,根本不是对手,”助理感慨着豪门深似海,“不过她也够冷血的,去年父母葬礼都不去,今年恐怕也不会现身。”
去年那场葬礼在港城大酒店持续了五天,十分轰动。
来的都是达官显贵和家族世交,灵堂之上的花束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风水先生测算定穴,近千万的稀世阴沉木为棺,随葬的是天价古董和一对价值无法估量的圆条手镯,是霍家从民国时期传下来的冰种翡翠。港媒就此报道了一个多月,话题的热度才降下去。
不过狗仔蹲点一个月,也没发现霍家长女的踪迹。
“一个衣冠冢,去了也没意思。”谢青缦纤长的睫毛一垂,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却淡,“她就算在葬礼上跪到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红白事也不过是一场利益往来的社交宴,台前唱着哀曲,极尽哀荣,幕后还不是一样争权夺势,手段尽显。
谢青缦按熄了屏幕,结束了话题,“先走了,有事电联。”
“诶……?好。”
小助理还在困惑谢青缦的态度转变,后者已经出了剧组。
剧组外有很长一段路画了两条黄线,会抄牌,很难打车。
谢青缦走到道路尽头,才拦了辆红色的士。
也许是天儿太热了,闷得人头脑发昏,司机问她去哪儿,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
“昭远坟场。”
霍家的家族墓地就在昭远坟场。
据说民国时,霍家专门请人看过,说这儿有块风水宝地,能催十方运、聚八方财,旺子孙后代。而后霍家故去先人几乎都下葬于此。
这个时间节点特殊,司机还多看了她两眼。
倒没疑心,只是喋喋不休地讲起了相关八卦。
谢青缦心烦意乱,偏头看向车窗外。
港岛车流交织,老式电车穿梭其中,密集的街区,高耸入云的建筑群,大厦棱镜折射出高低错落的景致线条,湿热的空气里,财气在奔流涌动,有种复古的迷乱感。
这样一座城市,可以是名来利往的声色场,也可以是水深火热的牢笼。
她出生在港城,前二十年可谓纸醉金迷、顺风顺水。可惜,命运的青睐一夕收回,她从云端跌到谷底,除了一副美艳皮囊,几乎一无所有。
一年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Life is a fucking movie.
真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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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顺着干诺道一路西行,港湾海景和太平山顶都藏在林立的建筑群之后。
白加道的视角截然相反。
占据了全港最优越的位置,这里视野开阔,几乎可以环眺整个港岛。别墅坐落在环山聚气处,从巨型落地玻璃俯瞰,城市就匍匐在脚下,南见太平山狮子亭,北眺维多利亚湾,景色一览无余。
别墅内很静。
原定的视频会议已经推迟了半小时,切过来的瞬间,就听到了裴泽的声音。
“你怎么赶在这时候离京?”
话刚问完,裴泽听到一声深沉厚重的动物嘶吼。他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你在白加道?”
如他所料。
这动静,是养在太平山的那只白狮。
上个月T&C资本和沙特电信服务商达成数字化服务项目合作,对方送的礼。
京城那边不能养。
相关手续倒不是问题,办理了正规驯养繁殖许可证,也过了海关检疫,连一应的场所设备、技术团队都备好了,但叶家老太太忌讳这玩意儿。
年初那两条纯种藏獒都扔在港城了,这头白狮显然不能留,索性养在太平山。
上回还被一哥们打趣儿,白加道都快改造成动物园了。
——其实已经造了个私营动物园了。
按照法律规定,一系列相关审批手续走完,就建在旁边,中间还有个巨型玻璃房。
玻璃房移栽了大批名贵的植物,为白狮造景,系统实时同步气温,模拟了适宜白狮生活的空气、温度和环境。
这地方造得极其巧妙,和别墅区相邻,但并不相通。以钢化玻璃隔断,拐过别墅长廊尽头,就像到了一个观景台。
白狮听觉太敏锐,在钢化玻璃另一边活动,淡蓝色的眼睛闪动着阴森骇人的光,听到动静,露出白生生的獠牙。
叶延生没去看,他始终是漫不经心的状态,朝远处做了个手势。
那只蠢蠢欲动的白狮低低地嘶吼了两声,忽然趴了下来,出乎意料地安静。
“有点儿私事。”他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暗色系的隔断降落,遮住了巨型玻璃,也隔开了别墅区和玻璃房的视野。
似乎是什么隔音材料,周围静了下来。
“你丫在外逍遥快活,不管旁人死活?”裴泽明摆着不信他的说辞,“外面都在传,叶少好大的架子,晾了那帮老狐狸还不算,连我都见不着面儿。”
“回头给你赔罪?”叶延生轻轻一笑,话里带了点似有若无的谑意。
“少他妈寒碜我。”裴泽笑骂了一句,“这些都是小事儿,我就是想提醒你,京城那边可不太平。我听说,叶叔的位置要变动,多少人惦记着,你作为他儿子,也不赶紧回去一趟,表表孝心?”
他狐疑地啧了一声,“你这么坐得住,别是私底下得了什么信儿吧?”
“真有什么也轮不到我操心。”叶延生轻描淡写地说,“老爷子身体硬朗,用得着我越俎代庖?”
“话是这个理儿,只是——”裴泽本想劝一句,突然住了嘴。
他扫到了视频通话角落里,入镜的东西。
那是一个印着猎人学院徽章的盒子。
盒子里曾经装着当年胜利方的奖品,刻有学员代号的两支勃朗宁。
其中一支是真的,不过在当年的一次行动中,那把手枪和犯罪分子一起掉落悬崖了。
眼前这支,应该是模型。
一比一复刻的纪念品。
裴泽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差点忘了。
有位故人葬在港岛西端的墓园,叶延生每年都会去。
当年一场意外,叶延生转业从商,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差点没把他父亲活活气死。演变至今,几乎成了无人敢提及的秘辛。
算时间,刚好三年。
裴泽不想犯这个忌,改口问道,“既然你不着急回来,兴荣的人还见吗?”
佣人也在此时提醒,“先生,车子备好了。”
叶延生意态始终冷淡,回了句“再说”,切断了视频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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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缦下车后就后悔了。
港岛的这个季节,气候多变,天幕不知何时灰暗下来,预示一场暴雨即将倾盆。暗沉的天色压得浓云很低,墓园外格外清寂,密布的树影烘出一种森然的氛围。
她没带伞,而且附近有人。
表演专业的学生,对镜头多少有些敏感度。才走了几步路,谢青缦就察觉到附近有镜头。
不会吧。
这年头的狗仔,已经丧心病狂到蹲守墓园了吗?
都一年了……痴线啊。
脏话几乎要滚到唇边,但谢青缦清楚,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眼看要下雨,如果被狗仔抓拍到她狼狈的样子,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港媒明天会取什么恶毒的标题——
【冒雨哭坟!疑霍家长女湿身坟场,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港媒有多毒舌,谢青缦一年前就领教过了。
过去她被保护得很好,外界几乎得不到一点信息,除了圈内好友,没人知道她的长相。
但只靠一张模糊的墨镜图,港媒都能编排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但凡今天在这露脸的疑似人员,都有可能登上明天头条。
她真是疯了才会来这儿。
急于找地方隐匿,谢青缦才注意到,路边不知何时横了一辆柯尼塞格。
阴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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