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崇走后第十天。
岷王府内,气氛阴沉得能挤出水来。
赛珠秀来王府搭台,唱的正是《西厢记》中“长亭送别”这一折。
萧沃坐在暖厅中,身上是一张完完整整的白虎皮。他怀抱一把小巧的碧玉如意,闭眼听曲儿,无比惬意。
而在他的右侧,澄阳侯叶雷紧皱眉头,抬头想对萧沃说点什么,见他没赏脸,又退了回去。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①……”
萧沃跟赛珠秀的唱词摇如意,浑然“忘了”叶雷求见。
叶雷站了得有半个时辰,萧沃都没有赐座的意思。
叶雷扭扭了脚腕,眼冒金星,看赛珠秀的戏服都开始掉火彩了。
萧沃将如意放到茶桌上,赛珠秀识趣,停下不唱了。萧沃一挥手,她便带着人一块退了出去。
叶雷拱手,开门见山道:“岷王殿下,求您放过犬子。”
萧沃喝了一盏茶,抬眸冲他笑:“侯爷这是说哪里的话?本王与令郎无冤无仇,何来‘放过’?”
叶雷的腰弯得更低了:“十日前,犬子不辞而别,至今杳无音信……”
“哦?”萧沃问,“所以你就要到本王府上找孩子?”
叶雷跪下,恳切道:“殿下,求您看在臣的份上,高抬贵手。”
“——我高抬贵手?”萧沃冷笑,“本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本王与您并无交集,平日里,岷王府与澄阳侯府也没有来往。毕竟有那档子事在——本王懂得避嫌。”
萧沃指的是景思娴过去与叶府解除婚约的事。
叶雷咽了口唾沫,顺着他说:“臣教子无方,给殿下惹了麻烦。”
“等等……”萧沃侧眼看着叶雷,“澄阳侯,你说的话,本王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你不是要找孩子吗?怎么开始给本王赔罪了?”
叶雷跪下:“待犬子回来,臣一定——一定狠狠地教训他!可是殿下……臣就这一个儿子,臣确实娇纵了些,都是臣的错……”
萧沃抬起手,说:“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雷跪得整个人都贴在了地上。
“孩子跑丢了,做父亲的着急,本王理解你。”萧沃话锋一转,“可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跑到这来,万一让言官治本王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可怎么办呀?”
“臣走的偏门,没坐侯府的马车。”叶雷说,“臣不敢给殿下添麻烦。”
萧沃满意地说:“本王不在乎。”
叶雷又回到了那句话上:“求殿下……”
萧沃插了一块蜂蜜杏干吃,打断他:“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
叶雷:“殿下……犬子失踪后,臣审了他的下人,说……说犬子与王妃……”
萧沃盯着他,叶雷不敢再说了。
气氛陡然冷得能结霜。
萧沃皮笑肉不笑:“叶崇与王妃怎么了?”
叶雷咬咬牙:“犬子……叶崇,他胆大包天——他竟敢勾引王妃,坏了王妃清誉——”叶雷实在编不下去了。
萧沃侧眼看着他,先冷笑,之后大笑不止。
“这时候又得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萧沃跷二郎腿,“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何非得把罪名都摊在小侯爷一个人身上?就因为她是岷王妃?”
叶雷惊恐不已:“臣万万不敢!”
萧沃递给叶雷一只酒杯,端起身边的酒壶,给他斟酒:“这两心壶中一种有毒的,另一种是没毒的。叶侯,你猜,我给你倒的这杯,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
叶雷手开始抖,他抬眼盯着萧沃,迟迟未动。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不敢杀你?”萧沃笑,“你堂堂澄阳侯、禁军统领,而本王一个刚出大狱、不受人待见的皇子,哪来的胆量杀你?”
叶雷把酒杯凑到了自己唇边。萧沃笑眯眯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人害怕。他敢怒不敢言,也不敢喝下这杯酒。
“前几日本王回府,恰好遇见了个不该遇见的人。”萧沃玩味地叹息一声,“本王自己又犯了疯病,提剑一看,你才那狂徒是谁?”
叶雷冷汗直流。
萧沃问:“叶侯,你就不好奇吗?”
叶雷看着那杯酒,迟迟不敢喝。
“你问本王,叶崇去哪了。本王不知,但本王知道——那狂徒的下场。”萧沃忍着笑,“说实话,我可不敢给澄阳侯下毒。但我敢给闯府的贼人下毒。”
叶雷瞳仁骤然紧缩。
萧沃托住了叶雷的酒杯,慢慢把它往上抬,叶雷与那酒近在咫尺,酒香到他鼻子里都成了诡异的尸臭味。
萧沃说:“本王亲自倒的酒,叶侯为何不喝?”
叶雷结结巴巴地说:“臣……臣……”
“你敢来我府上,不就是猜准了本王是个软柿子,不敢拿你们叶家人怎样?你叶侯服个软,本王不得好声好气地把人还给你?”萧沃仍托着他的酒杯。
叶雷:“臣……恳请殿下,放了臣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萧沃再往上抬了抬酒杯,马上就要把酒灌到叶雷喉咙里了,轻飘飘地说,“你说你,这不是咎由自取吗?早点管好孩子,也就不至于到我府上点头哈腰地求饶了,不是吗?叶侯。”
叶雷盯着他的眼睛,抱着必死的决心似的:“您答应臣,放了慕之,好吗?”
萧沃只是笑。
叶雷的眼泪掉进酒杯里:“求您了。”
萧沃说:“敬酒哪能不喝?”
叶雷一咬牙一闭眼,把酒咽了下去。清冽的酒却灼得他嗓子疼,叶雷瘫坐在地,他愤恨地闭着眼,却不敢说忤逆萧沃的话。
他盯着萧沃,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这位大殿下:他长得与孝仁皇后景怡一模一样,清秀、文静,像辽北的梅花鹿那样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藏着悲切,藏着怜悯。他温良亲和,从长相到性格,都与跋扈阴鸷的萧家人格格不入。
叶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景怡抱着他,站在城楼上迎接自己与景皑班师归朝。萧沃与景怡长得那么像,像到即便今日萧沃杀了自己,叶雷也不会冤、更不会恨。
“你在想什么?”萧沃望向庭中,偶有雪花飘落,像给大地蒙了一层白纱。
“臣在等。”
萧沃:“你有没有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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