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四公子如愿领了赶马的差事。
不断有刺客能够凭借相互配合一跃上车,泛着寒光的长刀软剑径直朝两人劈来,宋清词就守在裴肆之背后,微微弓着身子,凭着熟记于心的掌法徒手掰断一个又一个刺客的手腕腕骨,卸了他们的刀剑,再把人踢下车。
一开始还能得手几个回合,可渐渐的,对方也能发现她的漏洞,那就是杀招不够狠,且只要多人同时围攻,她那套招式就难以施展。他们无声沟通着这个讯号,顷刻间变令小词吃了几个暗亏,手臂上多了两条剑伤。
场上局势的异样使得裴肆之忍不住侧目,少女呼吸沉重地半跪在他身边,臂上流淌的鲜血格外刺眼,她死死盯着眼前步步紧逼的人们,反手举起地上的一柄长刀,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见此景的裴肆之眉梢染上一抹烦躁,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别担心,快到了。”宋清词倒是反过来安抚他。
身后的兵器交缠声又起,裴肆之策马的劲道更狠了几分,眼前却全是她雪白大氅上渗出的血迹。
少女旋身于众杀手之间,长刀在手的她不再拘于以巧制敌的招式,在窒息且悬命的夜雾中,她被逼得攻势渐渐凌厉起来,身体求生的本能令她无所顾忌,即便大多刺客都已踏上马车紧紧环绕在她身侧,她竟也能在防守的空档使出一斩致命的横劈。
反应迅速的刺客当即用刀格挡这一斩横劈,却不曾想手中刀被宋清词径直劈断,刀刃方向未改,连同被劈断的还有他的脖子——
头颅落地,猩红的血喷射而出,溅了宋清词一脸,残忍的视觉冲击令她产生一瞬间的恍惚和惊骇。
这是她有生之年斩杀的第一人。
利器摩擦骨头的触感和声音恶魔般的在脑中回溯,小词的手顿时不受控地疯狂抖动起来。
同时被震慑到的还有周围的刺客,他们亲眼看见宋清词的刀是方才随手捡的,和他们的手中刀材质相同,一般无二。
一个妙龄女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斩得断他们的刀。
“杀了她!”不知是谁厉喝一声,宋清词背后的那名刺客率先反应过来,在宋清词愕然发怔的关头,泛着寒光的长刀直挺挺地就要送进她的心口。
小词只感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旁拉拽过去,再回首时,她已被拽至马车前沿,裴肆之背对着她,用手腕镣铐间的那截铁链缠绕住刺客的长刀,以此桎梏对方的攻势。
“裴……”
“你也是傻。我说交给你,你就真替我扛着。”裴肆之笑得轻松,全然不顾那刀尖距他还有多少距离,“赶车这事太没趣,还是你来吧。”
“你有伤。”小词道。
“转过头去。”裴肆之说,“不然马要走偏了。”
宋清词如他所言稳住缰绳,一面控制好方向和速度,一面用余光扫了眼后面陷入缠斗的裴肆之,只见裴肆之早已将腕间铁链缠上一刺客的脖颈,双目迸发出她从未见过的狠厉神情,顷刻之间就结果了一人的性命。
又有几人合力从旁刺来,裴肆之不避反上,借对方的刀劈开腕子上的镣铐,再从地上踢来一把刀在手里翻了个旋,如一道影子般冲了进去。
四溅的血水令小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默默收回了视线,远远地望见前方屯兵营的火把和旗帜,不由得惊呼:“快到了!坚持住!”
不曾想刺客之间打了个眼色,原本齐齐围攻裴肆之的刺客忽而拨出几人转身便朝宋清词劈来。裴肆之当即就地翻滚拦截宋清词背后的攻势,几人同时劈下的力气尽数被他接下,牵扯伤口的剧痛令他喉咙间闷哼一声,单膝沉了下去。
眼见着裴肆之败势既定,刺客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拼死向下压刀,另外一人趁势持刀朝宋清词后颈斜劈,势必要将此二人性命即刻结束于此。
裴肆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骤然翻刀一跃而起,拦过宋清词的腰往身后一扯,抬腿就朝那人心口踹去。
哪知那人只是假意攻向宋清词,实际刀尖早已指向裴肆之的胸口,在被蹬下马车的那一刻,同时将那柄长刀被送进裴肆之身前。
裴肆之避无可避,只勉强调整方向,肩胛正中一刀,深及骨髓。
中刀的裴肆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蠢得厉害。
他重重地倒下来,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四肢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刺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就在耳畔,裴肆之无暇去看,更不像往常那般插科打诨,男人浑身青筋暴起,大汗淋漓,硬是逼出一分力气去拿刀。
他若死在这,那个胆子很小的宋姑娘便没有活路了。
近了……更近了……那些刺客围了上来,无声地举起刀,只需要最后的一步,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噌——”
那个裹着雪白大氅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刺客的身后,将刀刺进为首之人的心口。
“滴答……滴答……”
那人的血水顺着刀涌出来,滴在马车的木板上,映在少女的眼里。
她微微垂着头,不去看身前的惨象,也不在意双手的抖动,只狠狠扭动刀的方向走势,最终在对方的惨叫结束时抽出刀来。
“你们这些死士,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停止杀戮。”
刀尖甩出血滴,溅在所有持刀人身上,她这时才抬首,眼中蓄着不知因何而起的泪,“没人能在这里肆意屠杀……不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都不行。”
这在刺客眼中无外乎是强弩之末的表现,其中一人挥刀便来,宋清词抡着刀不挡反刺,可还不等刀触及对方的身体,就见对方猝然浑身一僵,胸前冒出一支箭头。
其余刺客堪堪回首,就见远处一身着官袍的年迈男子高坐于雪白的汗血宝马上,挽着一张大弓,弓开如满月,粗壮的白羽箭带着撕开夜雾的气势,在众人的惊愕凝视下,“嗵”地一声直直钉入原本要发狠了结裴肆之的那名刺客的头颅。
月光洒落在年迈老者的肩上,他身后身披甲胄的屯兵营将士们一阵排开,威风赫赫,蓄势待发。
“阿翁……”
宋秋廷喉间低哼一声,绝对的实力几乎要将风声碾得凝滞,在将下一支重箭搭上大弓前,发出一声高喝:“跪下降我者,可活——”
……
裴肆之被将士们移至另一辆马车时,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却还强行振作着,不想就此睡过去。
视野有限,他只竭力寻找那道熟悉的声音。
“阿翁,我都要吓死了……嘶。”
“你这笨丫头,这是伤哪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医官!快传医官来!”
忙碌了一阵后,那道声音忽而敛去少女的娇气,“小女宋清词,见过言主簿。今日失礼了。”
“若说失礼,也该是言某贸然前来更为失礼才是。早闻辽东的清词小姐才貌无双,一手文章写得徐州牧都要称赞几分,若来日有幸拜读,还望小姐不吝赐教。”
言释行朝宋秋廷和宋清词各行了一礼,既客气又恭谨,只是目光掠过一旁的裴肆之时,似是有些愠怒:“我见宋太守行色匆匆,便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这场凶事竟牵连了清词小姐?清词小姐是闺阁女子,按理说不该招惹上什么仇家,定是被谁拖累才遭此无妄之灾,若是太守需要避嫌,不便出面查案,言某或可相助一二。”
宋清词蹙了蹙眉,抬眼瞧他,“不必了,这不是——”
“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晚还在外头贪玩,这回遇到流寇作乱,你可老实了?”宋秋廷倏然开口,又转而朝言释行拱手道:“小词自小便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平日在外头行走惯了,仗着有些防身的拳脚功夫便没个拘束,让主簿见笑了。”
几句话就给事情定了性,既把裴肆之说成了和小词一起贪玩的“同行玩伴”,又把杀手刺客权当成流寇夜袭,瞬间把言释行原本准备好插手的说辞打了回来。即便言释行心知此事来龙去脉,更知道雁过留痕、宋清词提审裴肆之出狱定是有本可查的,但他此刻还真没法细究。
真细究起来,他言释行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就瞒不住了。
言释行晦暗的目光几乎转瞬即逝,再开口时那副笑容又是极完美的,“如今的流寇真是猖獗,竟敢跑到宋太守坐镇的襄平城作乱。看来在下要尽早禀明州牧,幽州的剿匪行动刻不容缓啊。”
宋秋廷露出当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剿匪好啊,是该剿匪。主簿放心,州府的剿匪令一出,我辽东必然第一个响应。”
言释行应道:“言某下榻之处离宋府不远,我那里有上好的安神汤,是京城章太医亲自拟的方子,待会儿便派人送至宋府。小小心意,宋太守可千万别回绝。”
小词闻言抽了抽嘴角,实在不明白一个安神汤能有什么差别。
送走了言释行,宋清词才问:“什么‘一手文章写得徐州牧都称赞’?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阿翁背过身子,“你问我?又不是我称赞的!”
“不对劲,阿翁你肯定知道。”小词绕到阿翁前面,“是不是你瞒着我,不告诉我?”
俩人一个躲一个堵,宋秋廷硬生生等到眼前少女堵得他走不了路,才气定神闲道:“有郡内那些人的夸奖还不够?把外边的赞赏都告诉你,你还不得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宋清词梗着脖子,“我才不会呢,阿翁又小瞧人了!”
又喋喋不休道,“郡府官员的夸奖多半是冲着阿翁的面子,这我还是知道的,怎么会全都当真呢?但辽东郡外的夸赞就不一样了,他们又不受限于阿翁……”
宋秋廷道:“这你就冤枉郡府了,若是看我的面子,大可以从宋府千金的角度赞你的琴艺有多高,模样有多姝丽,没必要真研读你的文章。你林叔今日还与我说,你新作的有关罪罚的策论他看了,你领会得不错,去衙署做个决曹史也尽够了。”
小词脸上浮现难以掩饰的笑意,连步调也轻快了,“当真?这还是我第一次写刑法策。”
宋秋廷没继续理身后的人,顾自走近旁边停着的马车,瞅了一眼里头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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