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祎宁不是第一次参加葬礼,母亲的葬礼距今已经快二十年,她的记忆很模糊,但在她的印象中,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安静得出奇,安静得诡异。
她不知道是自己来晚了还是来早了,如果不是这里的LED屏上写着“徐淼淼遗体告别仪式”,她会怀疑自己来错了。
本该在场的亲朋好友,只有一个身着黑裙的中年妇女,她双手捧着骨灰,就坐在台阶上,眼神空洞。张祎宁像是一个不小心闯入大人世界的顽皮孩童。
“这是你的母亲?”
徐淼淼点头,看向那个中年妇女。
这个场面有种说不上来的阴森哀戚,打破它吧,有点残忍,不打破吧,张祎宁只请了半天假,再被扣工资,那她也凄凄惨惨戚戚了。
“唔……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吗?”
徐淼淼没有回答,无声地走了过去,坐在那个妇人身边。
张祎宁在给她们母女俩一点独处的空间和走过去加入她们中间选择了后者。
刘元詹就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仰头承接一片片的落叶。
她们谁都不开口说话,张祎宁也不好贸然开口,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自己昨天的决定就是个错误,她应该逼着徐淼淼先写点什么的。
在徐淼淼的母亲身边坐了十分钟,对方都恍若未觉,直到一滴泪落在地上。张祎宁正低着头拨弄落叶,看见了那一滴一滴的水渍,抬起头后才发现,是下雨了。
“阿姨,下雨了,进来避避雨吧。”张祎宁扶起徐淼淼母亲往里退至廊檐下,这时她才注意到张祎宁,迟疑道:“你是?淼淼的朋友吗?”
“算是吧。”
“他们都不知道淼淼不在了。”言下之意便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听邻居们说的。”
“哦。”
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张祎宁想给徐淼淼递个眼色,可徐淼淼的目光一直定在母亲手里的骨灰罐上,久久未回神,她泄了气,没一个活儿是好干的。
“他们都说刚开始那段路很黑,只有自己一个人往前走,要走很久很久才能看见一束光,看见那束光以后才算到了鬼门关。淼淼她怕黑,家里的灯从来都得亮着,为了不走夜路,就在公司旁边的小区租很贵的单间,省吃俭用的。三天了,你说这条路淼淼走到头了吗?”
张祎宁看见一个母亲茫然空洞的双眼。
徐淼淼怕黑,可死后的这几个晚上,她一个人走了很长的夜路。
徐淼淼像犯错的孩子,低着头绞着手指,张祎宁替她答道:“总会走到头,害怕也会走下去的,再不济也能循着原路回家。”
“她不会再回家了,这次是真的生我气了。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我太知道一个人的苦了,所以我希望她的人生起码能有个依靠,一碗苦药,两个人分着点,她也能少尝些苦。”
张祎宁的喉咙被压着,发不了声。徐淼淼都未开口,她又有什么立场替徐淼淼说些安慰宽心之语呢?
徐淼淼的母亲双手摩挲着骨灰罐,口中喃喃,“也不知道肯不肯原谅我,如果见到我会不会不想理我……”
话里隐含的意思让张祎宁无措,她可以帮亡者走下去,但实在不擅长劝未亡人走出来。
“高三暑假我妈带我去了趟绍兴,那个地方很美,和我老家完全不一样。妈妈说她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就爱上了那里,所以也想带我去看看。我们呆了三天,每天都在游船。你坐过吗?就是那种很原始的摇橹船,晃晃荡荡,荡荡悠悠。我晕船,就躺在她腿上,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太阳底下,我也是躺在她的腿上,她眯着眼睛帮我掏耳朵,痒痒的,麻麻的。我那个时候答应她长大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我要买一辆房车带她环游世界,因为我晕船。”
徐淼淼看向张祎宁,明明满是哭腔,却不见泪痕,她哭求道:“你帮我跟她说一句话吧,就一句,你问问她,她更愿意回绍兴坐船还是坐房车周游世界。”
“阿姨,淼淼之前跟我讲过你和她的事,她其实一直有个疑问,阿姨你更愿意回绍兴坐船还是坐房车周游世界?”
她脱口而出:“房车,淼淼晕船。”
“我想回绍兴了,妈,我们回绍兴坐船好不好?你给我取名淼淼,六个水呢,坐惯就不晕了。”徐淼淼看向她母亲,可惜天人相隔,咫尺已是天涯。
张祎宁深呼吸,平复好心情后说道:“阿姨,淼淼说过,她其实更想回绍兴。她希望你能再带她回去坐船。她还说,她的名字里有六个水,命里就不会晕船的,坐惯就不晕了。”
“好,好……好,回绍兴,我们回绍兴坐船……”她像是抓住根浮木般紧紧裹住怀里的骨灰罐,空洞的双眼似古井般泛起水波的光泽,一头扎进雨里。
“妈!”
“阿姨!”
张祎宁叫住那个蹒跚的背影。
“再见。”
“再见。”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徐淼淼才怆然问道:“她还会寻死吗?”
“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放心,就去陪她吧。”到嘴的鸭子让它飞走,张祎宁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痛得太严重,脑子真的坏掉了。几乎是话刚说完,她马上就后悔了,忙吞回尾音。
“没想到你这么公事公办的人也能说出这种话。不了,我死掉的时候我和妈妈互相折磨,我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痛苦。”
“听说人就算忘掉了前世的记忆,但是总会和前世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就是那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说不定我的下一世会是个渔民。”已经听不出她的哭腔了,她又换上了张祎宁第一次见她时开口玩笑的态度。
“嗯嗯嗯,有可能。你和你妈真的很像,很喜欢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张祎宁回归掌簿身份,拿出阴身簿,看见那端端正正的六个水。
张祎宁没和徐淼淼的母亲说几句话,再者说,说几句话就能拿到一个月免除头痛的一半机会,这笔买卖也有点太便宜自己了。她问道:“还有什么话想说吗?念出你的名字之后,你便会离开这里。”
“唔……我想想啊……想到了!那个店里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吧台后那个?杜文新?”
徐淼淼爽朗笑道:“杜、文、新。嗯,真不错。”
不错?什么不错?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张祎宁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淼淼,徐淼淼笑望着她,侧着身子凑近,“你也想说,造化弄人,对吧?”
徐淼淼的眼睛很漂亮,笑容很漂亮,这些都比她的漂亮美甲可惜。张祎宁摇头,认真说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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