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衾单费时费力又耗材,所以平常时镇中绣坊是极不愿接的。
但也多亏这般,绣娘平日虽累了些,却还从未到揭不开锅的境地。
昨夜闹腾的久,她也没睡几许时,这会拾掇起夜里做的绣活,便背起了竹筐朝外走去。
她手头近来宽裕了下来,待会儿,决定去张屠家选只肥鸡回来。
不若凫凫来时,她家也没甚好招待的。
抑或是…那位萧公子来。
翳散云开。
外头风极清,绣娘抬眸略略扫了眼林空。
依旧瞧不见往日叽叽喳喳的小雀们。
时下已近晚春。
可往年这时,分明是能瞧见那群小家伙的。
绣娘心底泛起失落,却还是向前走去。
为何她身边的…无论人,还是物,似乎总在慢慢远行。
到最后,唯剩有她一人,在原地踏步。
“绣儿姐!”
老远的,她瞧见凫凫跃起极高,飞快向她这处奔来。
绣娘回神,却是一蹙眉,忙迎上前:“你慢点!”
这条林路坑坑洼洼,平日贯是难走,沈知奕更是从来不曾踏足…
想起沈知奕,绣娘身形却又是一顿。
但仅这片刻功夫,凫凫便已站定于她身前。
“绣儿姐,你怎的了?”
瞧见绣娘面色不善,凫凫有些担忧。
绣娘摇头:“…没事。”却忍不住训责他,“你知不知这路上碎石多磕绊?若是跌上一跤定要头破血流…”
说话间,她垂眸扫了眼凫凫有些松散开的麻线鞋,咬了咬唇。
凫凫挠头:“我知晓错了…绣儿姐你别气!”说着,他又将拎着的饭箩递来。
“对了,这是萧大哥托我给你送来的!他还托我告诉你,很合胃口呢!”
绣娘僵僵接过饭箩,有些错愕:“萧公子…你同他认得熟了?”
身为腿子,凫凫虽不受得乡里人待见,但在镇上却认得不少熟人。
她知晓凫凫这孩子是善谈的…却不曾料,他竟还能对付来这位萧公子。
但一侧眸,却瞧见他衣摆上灰扑扑的,沾满了灰尘。
闻言,凫凫摇头:“本来不太熟的…但昨儿我不是给你送信吗,送来时候…”他说着,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半路掉出来了…还好被萧大哥捡到还给了我。”
绣娘点头,便俯身想替他拍去衣摆的浮灰,却听他又道:“萧大哥平日不咋说话,但对我还不错!我便想着今日去同他道谢…没想着,说着说着就聊起来了!”
绣娘将饭箩收入背筐,又理净他衣摆,温声接应:“都聊了什么?”
凫凫这孩子平日走在乡里,贯是冷眼受得多。那位萧公子平日寡言却有礼…可在凫凫眼中,怕也已是难见的善意。
绣娘心口有些酸,却瞧凫凫双眸放光,仿佛打开了话匣般:“那可太多了!但是萧大哥可不一般,他居然是麓下镇的兵呢!”
听此,绣娘不由想起昨夜种种,面上泛起许薄红。
“听他们说,萧大哥这次返乡,本来都准备好退役了,但朝廷不允!”
说着,凫凫面上不由泛起几分落寞。
“平定了麓下镇,萧大哥,怕是便要走了…”
绣娘攥着筐带那手一紧。
…孤儿。
他是,同小玉一般,尚且年幼,却身不由己掺于战争之中。
甚是昨夜,分明尚未在战场,但也难逃兵戎相向。
年幼的小玉,葬送于刀光剑影。
萧公子活了下来…可仍旧走不出那摊淤泥。
思绪繁重,绣娘出神许久。
“…绣儿姐?”
凫凫转头见她面色悲沉,还当她是又想起了近来的腌臢事,不由担忧开口。
“…我没事,凫凫。”
绣娘理好情绪,扯出抹生硬的笑意。
“你从镇里来一路累坏了吧?先到我家里歇歇,我送绣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凫凫却没应她意:“这几日乡里巡查的严,我都跑不出去!这点脚程搁平时我都当原地踏步啦。绣儿姐,我陪你一起送!”
说着,他又马上露出副可怜模样,“求你了绣儿姐!更何况,哪有不干活吃白饭的道理呢?”
绣娘没辙,便应了他。
凫凫得肯,正欢天喜地地蹦来蹦去时,绣娘却又蓦地问道:
“…凫凫,你平日都在何时能见到萧公子呢?”
*
绣娘有些懊悔。
她自己一时情绪用事,便同凫凫坦白了想邀请萧公子来家中做客这一想法。
对此,她甚感无地自容。
…一个乡中才被夫君休弃的寡妇,未隔几日,便厚着脸皮邀请别的男人来家中。
好在凫凫还是个孩子,只当是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顿饭罢。
可若叫乡中其它人知晓,日后,又会如何看待萧公子呢?
“刘大婶子,谁家好人一次订四五匹这般大的绣呀!累死人了!”
将一大捧绣布搬至线铺屋中,凫凫已是累得不行,他抹了把额角,便一屁股坐到了屋内的长板凳上。
刘嫣嫣呸了声,怒斥他:“臭小子!你叫谁大婶呢!”
边说着,却边将一旁站着的绣娘一并扶到板凳上坐下。
“要我说你小子可真称不上男子汉呐!平日你绣儿姐自个儿就能背一整筐绣呢。”
凫凫当即腿一蹬,眉一竖,“我这是没长大!再说了,要真不算汉子,还得当属那姓沈…”
话未说完,凫凫便急急收了声,刘嫣嫣也恨恨剜了他一眼。
但二人瞧见绣娘面色没甚变化,这才长舒口气。
乡里能与凫凫这般洽谈的人极少,刘嫣嫣便是那其中之一。
只是她平日忙着经营镇中茶馆,极少有空回到乡里。
她年岁也不大,有时还会同凫凫拌嘴,绣娘贯是喜欢看她俩吵架。
绣娘也未将二人刚才情急嘴漏放在心上,这会才一坐下,便问她:“嫣嫣,怎么得空回来了?”
刘嫣嫣将荷包塞进绣娘背筐,这才挽住绣娘胳膊,颇为埋怨道:“快别提了!镇上这几日不是不安定吗,朝廷来了不少大人物…我那小馆子土阶茅茨的,不好好拾掇下都招待不了他们。”
她从绣娘这订了足足五匹大绣,用来铺设桌布。
绣娘却笑着安慰她:“大人物们要求多,给的自然也多,最起码,你还有间能招待大人物的小馆子呢?”
刘嫣嫣望着绣娘面庞,心头有些刺痛。
距她上次回乡里,不过才隔五六月久,可绣娘那细白的脸,却是较前几月更瘦了。
分明,她是那般漂亮的一个人啊。
可如今,却被生活…和那个所谓的家庭,摧残成一株恍要凋敝的花株。
再开口时,刘嫣嫣语气不免有些落寞,“绣儿姐…你就没想过也走出去,开家自己的铺子吗?”
她说着,咬了咬唇,似乎下了颇大决心般又道:“反正…那个姓沈的现下也与你没干系了!现在,也该为自己而活了吧?”
闻言,绣娘有些错愕。
她未料到刘嫣嫣会突然同自己说这些话。
凫凫不知何时也转过头来,似也颇赞同她的话,一同殷切地望向自己。
曾经,因念及沈家对自己的恩情,她抛却了许多东西。
譬如公正、尊严,甚至于…阿翁对她的教诲。
她迷失在那团名为回报的漩涡中,哪怕昔日她所珍重之人早已换上另一幅面孔…她却也仍任劳任怨,甘之如饴。
想到这,绣娘便垂眸,笑容淡了些许。
“嫣嫣,可我…该去哪里呢?”
为自己而活,是她曾经一度想要,却又不敢去想的事情。
甚至于直至沈知奕离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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