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霍地扶桌站了起来。
视线下瞥,先看了眼面目扭做一团,捂住心口倒在地上的汤铭,而后上移落在衣身飘逸,清冷端方似平常的谢清匀身上。
京兆尹默默咽了口唾沫。谢丞相到底是边陲待过的,刀尖舔过血,不纯是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事出突然,汤母震惊地回不过神,少时,一把扑到汤铭身边,手颤地差点扶不住人。
她怒目瞪向谢清匀:“公堂之上,你怎敢肆意踢我孩儿?!”
谢清匀负手而立,淡睨一眼并不睬,转而朝京兆尹,问道:“对诰命夫人出言不逊,当如何判?”
京兆尹未有迟疑:“回大人,按律,杖打五板。”
话音甫落,汤家母子二人对脸互看,来不及表现出什么,但见谢清匀从上而下,垂眼直睥着汤铭,眼神冷淡威迫。
“那日于汤家宅院,下人们都听到了,是不是?”
对视的短短几息,汤铭直感眼皮抽动,喉头梗了梗,他抓紧汤母伸来的胳膊,错开眼猛咳嗽几声,不言语。
京兆尹耳聪目明,瞬时明了现状,既已认罪,事情好办。
他抬了抬手,正要让人就地打板子,谢清匀又开口,这回问的京兆尹。
“我这一脚能抵几板?”
“这……”
京兆尹望了眼下属,心眼子飞快转动。
此时,堂下咳嗽愈发剧烈,汤母开始小声哭起来,大有一脚之力,伤势严重的样子。
听得京兆尹微蹙眉。汤铭多罪并举,只抄家未下狱已是开恩,在京兆尹眼中不过是油锅里翻腾挣扎的一个蚂蚱。
既还与丞相有私仇,不如就给谢丞相做个好,他想清楚了,道:“律令规定,当严格遵行,不可相抵。”
“如此。”谢清匀若有所思,又道:“朝堂之内,若有人胆敢假借本相之名行事,又该如何?”
“此乃重罪。若因此酿成大祸,必处以刑狱拘禁之罚。即使未造成严重恶果,亦将视情节轻重,决不轻饶,施以至少二十杖责。”
谢清匀默几时,众目之下,一锤定音道:“我那一脚总不好让人白受。既如此,把我那一份折一折,取个最低数,加上前面五板,一共二十五大板吧。”
汤铭不敢出声,眼也不抬,心虚之余是腾升的害怕。
与唤雪成亲后,他趁谢清匀不在京及其他不知情之下,没少凭借与谢府的关系狐假虎威,不敢做得过,但享受着同僚的吹嘘和巴结,滋润得很。以为瞒天过海,过于习以为常,以至于他都忘了这些事。
汤母不服气,气愤要出声,被汤铭暗暗扯住,眼色相使,她只能闭了嘴。
“谢丞相容人之量,宅心仁厚。”京兆尹顺势接话,转脸严肃:“来人,拖下去,二十五大板。”
几个衙役闻令围上前。
“且慢。方才是小事,我此次前来,原是听闻有人状告本相夫人。”
“可有此事?”
汤母搀着站起的汤铭,刚才憋着没说话,眼下一口牙险些咬碎,忍不住啐:“我孙子如今就被你们禁在府中,害得我们父子分离,祖孙难见,你说有没有这件事?”
谢清匀眼帘轻压,语气和缓,像是与好友闲聊:“汤铭,是吗?竟不知,原来你是爱子的慈父。”
汤铭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出了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停职革职背后,与谢清匀脱不了干系,恨得牙痒却奈何不得。
如今头脑冷得清醒,他突然意识到,谢清匀已是大发善心,饶他一命。否则,他哪儿还能跑到这京兆府,早在大牢里待着。
“你!你在这儿颠三倒四,反正我孙子扣在你谢府是不争的事实!”
汤铭额头青筋暴跳,低声吼:“娘!别说了!”
汤母吓一跳,一下子泄了气势,似瘪了的鱼泡,她终于察觉出儿子的不对劲,不妙之感袭来。
状告不了了之,惨叫声响彻京兆府上方,惊飞一干枝头飞鸟。
汤宅。
汤铭拖着皮开肉绽的屁股趴在床上,汤母急得团团转。
“你伤成这样,五日如何能好,回老家舟车劳顿,你哪里能受得了。”
“在京中暂住客栈休养,又是一笔钱财耗费,我们的钱可不多了,还得留一笔到时候回老家周转,好做门生意,以谋后路。”
汤铭稍动身就牵扯住伤处,疼得嘶哑咧嘴,钱这个东西,又爱又恨。多少年的努力,从破旧的茅屋到宅院,现在被打了回去,由奢入俭怎能轻易接受。
耳边叽叽喳喳,他烦躁:“你别说话!我想一想。”
汤母焦虑得紧,坐下不管冷茶与否,端着茶碗就灌,两碗冷茶下肚,那边有了动静
汤铭忽而想到什么,他身子猛一扭转,紧抓住汤母的胳膊,龇牙咧嘴忍痛一番,缓解后颇为激动道:“娘,唤雪陪嫁的三间铺子,明日你先去把钱收回来,不对!现在立刻就去!若是能卖了又是一笔巨款!”
那三间还是旺铺,每月给的钱都十分可观,怎么把这个忘了!当初归唤雪所有,她还阴阳怪气不乐意,后来唤雪死后在汤安名下,如今也算躲过了封查,而店铺契子就在汤安的房中,当初也是费了好大劲才知道的位置,不过忌惮着秦挽知,没敢收到手中。
可真是及时雨,这几天悬的心终于落了落,汤母看眼擦黑的天色,事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
“好,娘这就去!”
天彻底黑了下来,星点子零落,夜晚天凉,石桌草叶上下了一层露水。
汤母嘴唇发紫,魂不守舍地由桃红搀扶进屋,那三张薄纸还在手里捏着。
汤铭一见这情况,全身汗毛寒意四起,他抬起上半身,痛嘶喊叫:“钱呢?怎么回事?契在我们手中,那就是我们的铺子!”
汤母攥着那张契纸,抖得啪啪响,“这是附契!主契在秦挽知手中,她想收回就收回!我们这几张就是废纸!”
“她还留着这一手防着我们!”
汤母面容扭曲:“唤雪个贱胚子!白眼狼!小时候白养了这么多年!死了阴我们一招!”
汤母当上官太太后,有了面子包袱,天天装得仿似天生的富贵人,很久没有骂过这些字眼,这时骂得停不下来。
汤铭双目无神,手上无力,呆愣愣地趴回床榻,闭了闭眼。
-
汤铭杖打的消息不到晚上就传到了秦挽知耳中。
谢清匀自也从未想过瞒她,一一回了秦挽知。
得知打二十五板子的来源,说不受丝毫触动那是假的。
“你应当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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