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蕖也觉得这顿饭吃得颇为艰难。
一来,桌上的菜肴虽算丰盛,却实在不合她的口味。二来,对面还坐着陆却这么一尊冷面煞神,无形中便压得人食欲全无。她只好偏过头去,与周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说起乞巧节那日……我曾冒昧去法官巷寻过大人。是我当时思虑不周,未曾提前知会,没给大人和尊夫人添什么麻烦吧?”
“没那回事!”周寺正呷了一口黄酒,絮絮叨叨地打开话匣子:“说起来,叫沈娘子见笑。我与贱内成婚十五载,平时没少拌嘴吵架。为些鸡毛蒜皮,她怪我总在衙里忙到太晚,冷落了她。我嫌她替我裁的衣裳颜色太鲜亮,穿不出去……没少置气。”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可这日子过久了就明白,夫妻之间,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关键在于彼此心里都装着对方,知晓对方的性子,也知晓对方那份心意。所以啊,甭管吵得多凶,最后总能寻着个台阶,和好如初。这日子,不就是这么吵吵闹闹,互相惦念着过来的嘛?”
周寺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与妻子的往事时,陆却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向了对面的沈芙蕖。
灯下看人,本就添几分柔和。
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覆在她的侧脸上,光线细细描摹着她睫毛的轮廓,顺着鼻梁柔和的弧度滑下,她双颊泛着薄薄的绯色,有淡淡笑意,清清浅浅地漾开,看得人心里也跟着静了下来。
也就看了几眼,陆却迅速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改盯着杯中酒液。
沈芙蕖安静地听着,心中渐渐明了。周寺正并不是在单纯回忆夫妻趣事,而是在借题发挥,暗指她与陆却之间那点不愉快,盼着他们也能寻个台阶,缓和一下关系。
她心下不由失笑,觉得周寺正怕是白费心思了。
她与陆却,算什么呢?权贵和平民?债主与债户?甚至勉强算是熟人?无论哪一种,似乎都远未到需要修补关系的地步。
更何况,陆却此人,心思深沉难测,性情冷肃,实在难以接近。她并无意去揣摩,也更无意愿去靠近。
周寺正见她不语,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说起来,沈娘子年纪也不小了,这般独自支撑,终究辛苦。可有考虑过……寻个良人,彼此有个依靠,知冷知热?”
沈芙蕖闻言,立刻将这股催婚的压力引向了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却。
她只对周寺正道:“周大人说笑了。若论年纪,陆大人似乎更长于我?您更该劝劝陆大人赶紧寻位贤妻才是正理。上回在府上见到的那位崔家娘子,品貌家世皆是上乘,与陆大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于我嘛……倒真没想过那么多。若真要寻,大约也得找个性子开朗些的,有趣些的,能说说笑笑,日子才不闷。最好别太死板,也别整日沉着脸,让人瞧着就心里发怵,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她这番话,本是无心,只是顺着周寺正的话头,委婉表达自己对陆却这类男子敬而远之,谁知描绘了一个与陆却截然相反的理想形象。
然而,听在陆却耳中,却字字句句都像是精准的对照。开朗、有趣、说说笑笑、别太死板、别沉着脸……这些特质,让他立刻就想到了总是笑得没心没肺,行事又跳脱不羁的赵清晏。
赵清晏不是比她年纪还小些?整日里没个正形,嬉笑怒骂皆随性而至,不曾有过半分沉稳持重,这种跳脱浮躁的性子,原来能入她的眼。
此话一出,陆却周身的气压无声无息地又低了几度。
他拿起筷子,看似要夹面前那碟羊肉,可筷子尖在盘沿磕碰了几下,颤巍巍怎么也使不上力,连夹了几回,不是滑脱就是偏了方向,一块肉也没捞起来。
他忽然失了耐心,将筷子搁在桌上,岂料没控制好力度,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筷子滚落到了地上,周寺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
“抱歉,手滑了。”陆却说,“……你们继续。”
周寺正回过神来,干笑几声,试图重新接上之前的话题:“哈哈哈……无妨无妨!说起来,沈娘子这般爽利活泼,将来若寻良配,反倒该找个沉静稳妥的,正好互补,才是圆满呐!”
沈芙蕖说:“世间沉静稳妥的郎君,多半出身清贵,家中规矩繁多的。我高攀不起,也不敢妄想。还是寻个寻常人家,过着简单日子,更自在些。”
陆却心想,赵清晏倒是开朗有趣,可东宫的规矩难道还少了吗?每日起居言行,哪一样不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被无数条宫规框着,还谈什么简单日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过,他脑中又闪过自己母亲的面容,府中同样无处不在的条条框框,忽然对自己所处环境感到厌烦。
他下意识地抬眼,不满地瞧了一眼还在讪笑的周寺正。若不是这人非要提什么互补良配,自己怎么会越想越憋闷。
周寺正眼看自己一番美意非但没起到缓和作用,反而让气氛更加诡异冰冷,简直欲哭无泪。
他赶紧打了个哈哈,举起酒杯:“哎呀,你看我,尽说些没要紧的!喝酒,喝酒!这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芙蕖也感觉到对面那股莫名的低气压,虽不明所以,但也知此地不宜久留。她顺势起身:“多谢陆大人、周大人盛情款待,时辰不早,我不便再多打扰,就此告辞了。”
周寺正连忙也跟着起身,口中说着“喝杯热茶再走也不迟”之类挽留的话,眼睛却不住地瞟向陆却。
见陆却仍兀自坐着,面无表情,周寺正真是恨不得上去推他一把。
情急之下,他突然提高声音道:“哎呀!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沈娘子穿得如此单薄,怕是刚出门就要冻坏了!”
沈芙蕖推开门,果然寒风裹着大雪朝她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不碍事,我走走就暖和了。再不成,周大人借我个汤婆子用用。”沈芙蕖并不在意这点严寒,笑着揉了揉鼻子。
周寺正有意拖延时间,说道:“有有有!汤婆子自然是有的!只是我平日也不大用,不知收在哪个箱笼里了。沈娘子且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值房里好好找一找!”
“不方便就算了,我倒也不是很冷。”沈芙蕖应道。
“那怎么成!”周寺正连忙摆手,语气不容拒绝,“这天气,在外头稍站片刻都要冻透的!你们姑娘家身子更单薄,更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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