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拧着眉,对上谢问目光。
他则嘲笑一般扬眉。
夜风抚过脸颊,原本应该是冷的,程月英却未觉,只心中如遭火燎。
她气得发抖,却分毫不让道:“他怎样我自会看清,轮不到郎君在此肆意贬低。”
谢问默然看向程月英。
她额前碎发被吹散,一缕描过眼睫,那双盛满愤怒的眼随之极快地眨动,像是在控诉他。
一阵细风似乎在这中间浮动,惹得他长睫微抖。
离得有些太近了。
谢问这般想,却并未挪动。
分明是她不分青红皂白靠过来,他此刻避开反倒像在示弱。
没有让步的义务。
故而谢问只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若无其事道:“看清?那只怕要等你被噬得骨头都不剩时方能了。”
“你见识尚欠,识人不清也合乎清理。罢了,坐回去罢。”
待必要时帮她一把也未尝不可。
程月英满腔的怒火仿佛投进一汪寒潭,连宣泄都不能。
他所言所行尽是世家子积年累月的高傲。
罪魁祸首则毫无所觉。
缰绳在他手底下收放自如,马车便跑得越发快。
谢问能感觉到那道执拗的视线仍在,他尽量将注意力全放在前路上。
身侧的女郎因为马车骤然加速,不得不转而去抓住什么保持平衡,那种似有若无的热意随之渐远。
他眼睫又轻微抖动。
“何人堪噬我?”
“我适才说过了。”他轻笑道。
“被人食肉啖骨也比被郎君这般讥讽蔑视好得多。”程月英的话自车前另一侧刺来。
谢问却很快抿紧了唇,岿然不动,像座精雕细琢的白玉雕像。
仿佛即便有什么人在他面前痛苦哀告,他也无动于衷。
当然也没那么严重。
程月英只想和他理论一番,好证明他那番言论纯属诬告。
但这人明显耍赖一般,拒绝再与她继续争辩。
程月英抓紧车梁,回了车厢内,偏头看向别处。
两人之间的纱幔如清波飘荡,谢问悄然侧身,见她半数未扎的乌发如水墨般散在肩前,双目沉沉看向不知何处,白净侧脸被髧发簇拥,像待开的白兰。
她似乎是真生气了。
谢问手不自觉拧折缰绳,没再回望程月英,困扰却如雾如纱蒙在心头。
方才哪句曾轻蔑了她么?分明只是实言。
他张了张口才说出“若是”二字,便闻女郎慢声道:“郎君的马走过了,袁府门在后边。”
谢问猛然扼住缰绳,车马停了,他也说不出话来。
谢问翻身下车,朝程月英伸出手。
浅蓝的宽大衣摆甩过来,衣袍轻薄,分明应当毫无感觉,谢问脸上却刺辣辣的,像挨了兜头盖脸的一巴掌。
程月英已然侧身跃下马车,看也不再看他,全然没了兰园门前初见那时的好奇与局促。
擦身而过的一瞬,谢问不自禁转头看向程月英,想看清她是何神情。
女郎双眉舒展,眸光无波,步调淡然从容。
他眨了眨眼,看清她耳垂后有一颗小痣,似是白兰藏起的蕊芯。
然而这“花”很快远去,毫不留恋。
程月英下了马车,巷道忽地刮来一阵风。
她拢了拢袖,惊觉方才净手时,将披风落在了兰园。
背后落了一道叫人厌烦的视线。
罢了,不要了。
行至府门前,她尚未叩门,这门便从内里“吱呀”一声被推开。
女使从门内出来,打了盏灯,面孔便在光照下浮现。
程月英不曾如此晚归,眼前的这位女使便瞧着十分面生。
女使视线仿佛黏在她身上,待程月英看过去时,又忽地转而向她身后去。
谢问的马车适时行过。
这目光虽算不上审视,却无端让程月英有种喘不上气来的黏腻感。
就像是被另一个人曾经这般盯着看过,在那个有些幽暗的闺房里。
程月英几乎要喊出声来,这时女使终于收回向外张望的视线,退了半步,讷声道:“女郎请进。”
女使举灯在前,月英在后。
对方走得极快,灯影映得院中草木都变得有几分光怪陆离,程月英引颈张望一番,只觉也不过是些张牙舞爪的草木。
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程月英看了一眼身前的女使,并未打消明日一早备车前去白马寺的计划。
次日一早,袁家门前驶出辆马车朝西去了。
约莫三个时辰后,一人风尘仆仆纵马而来。
袁昭方下马,昨夜替月英开门的女使便立在他身侧,低声说着什么。
他牵马的手骤然紧攥。
*
上回来白马寺已是两年前。
据说那次战事凶险非常,婶娘在静室里连续替袁昭抄了半月佛经。
婶娘……应当是很在乎叔父其人的。
程月英掀开车帘,漫无目的地看向道旁的木槿花,层层叠叠开得极热闹。
花枝却猛地颤抖起来,一只怪鸟急刺而下,黑灰色长翅煽动着要冲马车而来。
她忙松开手中车帘。
走得匆忙,程月英马车左右并未带上小厮侍卫,若这鸟飞过来,如何招架得了?
照影也看见了那只鸟,惊呼:“这、这是秃鹫,怎会出现在此处?”
听闻秃鹫攻击性极强,一张长喙能硬生生啄伤人。
车夫赶着马匹试图甩开这鸟,程月英却眼见它越发靠近。
林中骤然响起一声急促哨声。
这秃鹫仿佛在空中急停,扑腾着翅膀转而离去。
照影忙擦了擦脸上的汗,惊魂未定。
程月英给她递了帕子,回身重新掀开车帘。
秃鹫隐入林中渐远,模糊似有一挺拔身影伸臂,那鸟便稳稳落上。
马车转过一道弯,那身影也看不清楚了。
程月英若有所思地放下车帘,道:“我记得秃鹫大多在西北地界,且轻易不会袭击活人。”
照影会知道些什么吗?
她视线扫过女使,照影脸上的惊恐不似作伪。
莫非是羌胡人?
对方放了秃鹫却并非无差别攻击,倒像是在试探什么。
程月英只觉这想法十分荒谬,放眼邺城乃至洛阳,她绝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谁会无聊到来试探她?
好在此后一路上没再出什么意外。
程月英立在寺外,仰头看向那扇牌匾,几个大字在日光下浮现金芒。
她手抚过腰间系上的鱼佩,双眼微弯。
上回来时,袁少焱带她求了这对双鱼佩,说是讨个好寓意。
寺里的小沙弥嘱咐过不可随意摘下,说是容易坏姻缘。
故而之前鱼佩绳结断了,她也放在鞶囊中随身携带。
程月英垂头看了看其上新系红绳,想来只丢了半日,应当也不打紧。
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也没那么玄乎其玄。
一个小沙弥已经走到程月英跟前,他双手合十,道:“施主这边请。”
寺中的小沙弥似乎各个都如眼前这位一般圆润,此处吃食一向不错。
偶有些穷苦孩子吃不上饭,也会上这乞讨一二。
思绪间,已到了禅房。
一道红影原本蹲着,百无聊赖般拨弄门前野草,猛一抬头看见来人,连忙跑过来,双袖如飞鸟振翅一般扬起。
“女郎,你可来了!”观鹤欢喜凑过来,神秘道:“天大的好消息,原本百戏今夜也会有,只是比昨夜的类目少些。这下女郎也能一饱眼福了。”
照影没停留,拎着随身衣物进了禅房,果然床榻皆铺的马马虎虎,被褥也不像晒过,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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