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情形,谢温不记得了,天漏如何重现,天道如何崩毁,人间如何大乱,大家又是如何失控?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落在一个怀抱里,温暖而踏实,她迷蒙地睁眼,看见在世界即将崩塌的时候,他只她紧紧拥在怀里。不在意她满身鲜血满身脏污,他的面颊贴着她的面颊,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还没待谢温回问他,回去哪里?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乱了,他们能回去哪里?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谢温意识便先沉下去了。
谢温再次清醒的时候,她头脑昏沉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在幽州之地的那个小竹屋,回到她在那里第一次醒来的时间点,楚衔越依然稳步朝自己走来,端着汤药。这次依然是她的胸口受了伤,包着里一层外一层的纱布。
谢温在这瞬间回忆起她和楚衔越在竹屋里的点点滴滴,那些短暂的年岁,构成了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甜。
而如今,谢温也渐渐地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也许再也不会拥有那样一段悠闲安宁的好时光了。
谢温怔怔地看着楚衔越朝自己走来,楚衔越端着药在她床边坐下,这时节已然由深秋进入初冬,楚衔越将窗户关紧了,棉被也多添了一层,外面呼啸的北风不停地拍打着窗纸,而屋内一室温暖和安稳。
他一言不发,正给谢温喂药,可谢温紧闭着苍白干裂的唇,静静地用死水般眸子看着楚衔越,楚衔越知道谢温心里苦,她的痛苦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既矛盾又尖锐的痛苦。她只要流着羽族人的血脉活在这世上一日,她便痛苦一日。
晋华然纵身一跃是为解脱。
仅剩谢温一个羽族人孤零零留在这世间。
她是该恨人族还是该恨自己身上流着羽族人的血脉呢?她身为一个羽族人却从来没有替自己的族人做过什么,她甚至护着伤害他们的人族。可是,便是所有人族都伤害过他们吗?她若是不护着,难道也同晋华然一样对人族赶尽杀绝?可是人族的从前就是这么对他们羽族人。
谢温忽然抬眼盯着楚衔越,“羽族人现在在哪里?他们从无妄海出来了?晋华然临死前,让我带他们去一个地方,可以庇佑他们一世平安。我现在就要带他们去,再晚点,人们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谢温扒开被子就要起身,她动作着急,她心里想着她被封在无妄海下的爹爹,还有娘亲,还有她的其他亲人,王家的大豆子,李家二狗子,张家的小妹妹和她的老婆婆,还有……
中途楚衔越却扶着谢温,制止了她的动作。
谢温盯着楚衔越,她眼神由悲喜交加慢慢转为疑虑和打量,看着楚衔越,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迹象和端倪。
楚衔越垂着眸子的,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他的眸底神色,令谢温看不真切,楚衔越终于开了口,喉咙沙哑艰涩,带沉沉的鼻音,像是哭过又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羽族如愿出了无妄海。但是因为受到无妄海日积月累的腐蚀,身体早已同那海水融为一体,出来的时候也就身体都消散了。”
楚衔越没有说得更具体,其实,不是消散,而是化作一团黑乎乎地血水,流在地上,不成人形。这么多年,羽族人早就被海水腐蚀得不像样子,能撑到现在也只是晋华然离开前的靠着一句“不要去过这不见天日的日子”。他们相信总有一日,他们终能盼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日。相信总能过上正常日子,过上好日子。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可是,现实是就是连一瞬间都没有。
那日,晋华然纵身一跃祭锁后,黑云涌动,江水动荡,冥域之地大开,无数邪气邪物撞击黑洞,一道黑色光柱自黑洞冲向沧澜江,沧澜江翻涌着发出冲天咆哮。冥域之地大开,天漏重现,无数邪物叫嚣着冲进人间。
无妄海中的邪物妖魔因为冥域之地打开,都纷纷冲出无妄海,冲向人间,没有了邪物,无妄海的禁锢不攻自破,羽族人当真从那里走来出来。这是人间的毁灭,而对羽族人来说却是一次新生。
楚衔越永远记得那一日人间大乱中,白发羽族人们冲出无妄海,那瞬间,还在笑着,笑容就融化了,连带着美丽的面容,高挑的身姿,和白色的长发,全部一同化作一滩黑色血水。又缓缓地流回了无妄海中。
楚衔越不忍同谢温细说那日他看到的情形。
当他的话语落下,屋内沉寂了良久。
楚衔越递过去的汤药勺子悬在半空中良久,那冒着热气的淡黄色汤药都彻底凉了,谢温就仿若这汤药一样慢慢凉下去。
她瘫坐在床边,缓缓滑下去,眸子静静盯着房梁,仿佛她也融作了一滩烂泥,一滩黑水。
楚衔越心头猛颤一下,他无法想象谢温像那些羽族人一样化作黑水消散在自己眼前的模样,他呼吸不过来,倾身紧紧抱住谢温,像抱着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
紧紧抱着,一丝一毫缝隙都不留,他手臂抖得像寒风中的火苗,目光不知道死死盯着什么东西,眸中隐约射出一种爱恨交织的无力感。
谢温良久才有气无力地问楚衔越,“现在外界怎么样了?”
人间大乱了?邪气笼罩人间,邪物肆虐?人们都受邪物感染成了邪祟了?人间再次生灵涂炭?这次是真的所有人都不得好过吗?最终一切都不受控制地走向世界毁灭的终点吗?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现在为什么能够安然地坐在这里,楚衔越也安然地站在她面前,他正抱着她,抱得有点用力,像是非常害怕下一瞬会失去她。
室内温度很高,两个人相拥着,体温更加骤升,而且他抱得这样紧,谢温都要喘不过气来,谢温试图推开楚衔越,楚衔越仿佛有一丝丝委屈,眼睛泛着些红意。谢温苍白的脸都被热得蔓上丝丝红,嘴唇却还是苍白的,她无奈道:“你抱得我喘气困难了。是嫌我活得太久了吗?”
都这时候她还开了个玩笑,楚衔越却笑不出来,他知道谢温是想让他别为了她这么难受。明明她自己都这样痛苦了,不管是身还是心,可她依旧牵扯起嘴角,对楚衔越笑了笑,想要告诉他,她很好,你就不要难过了。
他却更心酸了。他很想告诉谢温,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了,哭出来会更好些。
可临了,喉咙艰涩,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谢温又重复一遍,“现在外界是什么情况?”
楚衔越艰难地说:“天漏重现之际,各大仙门的人在下方合力摆好阵法,结合所有人的灵力,在沧澜江上方布下一层结界。邪物暂时被阻挡在内,不能出来。但是,那一天的到来是迟早的事情,结界撑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月。”
他说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满天满地地动荡不安,黑云笼罩整个上空,沧澜江水翻涌着旋上黑洞中心,强风猛烈刮着,房屋和船只都化作了一堆破烂,人和各种破烂被卷上天际,大家都惊叫着四处逃窜,人间笼罩在灭世的阴影下。
楚衔越安顿好谢温,重返沧澜江下方,他立得沉着稳定,任何东西都动摇不了他分毫,最先冲上黑洞下方的也是他。拿一从黑洞下漏出来的黑色光柱,由各种邪气邪物组成,直冲沧澜江,普通人只消靠近一瞬就要化作灰烬。
他却义无反顾逆流而上,他是第一个冲上去,在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不知所措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是楚衔越站出来。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如何强忍住身体和魂灵被强烈的邪气冲刷和被邪物啃咬撕扯的痛,在下方布出一个阵法的雏形来。随后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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