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别的火灵根,比我烦人得多,你要是碰到了,就扔给我,别脏了自己的手。”
还有些话,太酸了,他没说出口。
谢泓衣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跑出来?”
单烽看了一眼对方脸色,耳鬓厮磨的回忆轰地重燃起来,整颗心都烫了一下。
他都干了什么?
谢泓衣鼻梁到嘴唇的线条,原本是极为冰冷流丽的,却在他眼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色彩,宝镜蕴光一般。单烽喉头耸动,恨不得把人搂住,把头发都狠狠亲乱了,水一样乌沉沉地流下来。
谢泓衣看着他:“嗯?”
单烽道:“太热了,我想抱着你睡。”
谢泓衣道:“你会听话吗?”
“会,当然会!”单烽眼睛都亮了,托着谢泓衣的手腕,半点儿不敢用力,只等着对方松口。
谢泓衣慢慢道:“那就回去,再长长地睡一觉。”
“啊?!”
谢泓衣无情地抽回手,道:“趁我还没心思和你算账。”
单烽道:“因为我没有名分?列祖列宗在上……天妃会出来吗?”
“这才是你想问我的事吧?”
“也不全是,”单烽道,“我只是想把当年长留允我的事,再提一遍。你要是能见到天妃,我自会替你高兴。可霓霓,从冰下回来的,未必是故人!”
他尽可能把话说得委婉。
谢泓衣看着他,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
单烽还要再说,谢泓衣已朝殿门摆了摆手,影子裹着单烽往外走。
“你可以回城主府,但不要再来灵宫。”
“你撵我?”单烽脾气上来了,非要刹住步子,硬梆梆地回头。
风移影动间,宝帐被卷起了一角。沾血的古铜钱碎片,躺在地上。
是破碎的小还神镜!
他立刻联想到了谢泓衣身上的硝石气息。
被烫伤的手……
还有那几声幻觉似的“采补”。
那几个闯入地宫的火灵根,居然还是羲和舫的?
谢泓衣并没有立刻杀了他们,反而把人带到了这里?
单烽疑心大起,却装作没看见,向谢泓衣道:“我去房里等你。你要多久才回来?”
谢泓衣郑重道:“不知道。”
“不知道。”单烽点点头,道,“那抱一下。”
他往前一步,将谢泓衣一把抱进怀里,单臂扼住腰,与此同时,右手抓住宝帐,猛地扯了下来!
那一幅窄腰,在他臂弯里一拧。单烽下意识顺着腰线往下,捏了一把。
好软。
“单烽夜!”
谢泓衣双目都快喷出火光了,要挣开,可单烽却早有准备,大拇指扣住腰骨,把人钉住了。谢泓衣脊背一颤,急促的呼吸中,连肩胛都绷出了形状。
体修一发起狠来,比镣铐更强硬。
“这是什么?”单烽锐利的目光,直劈在神龛里,立时没了调笑的心思,“你又在供奉尸位神?”
他语气有点冲。
供桌上,各色供奉齐备,居中则是一只玉净瓶,瓶口被牢牢堵死。
神龛里是一尊长满了青苔的神像,身形都模糊了,一看就是弃置已久,不知泡在哪处水塘里。
只有眉眼的轮廓,还没被侵蚀,颇为潇洒秀致。
单烽觉得眼熟,不由怔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这绝不是一尊正神。
单烽最怕谢泓衣沾上这些居心叵测的东西。背后的代价,实在可怖。
谢泓衣余怒未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应天喜闻菩萨让你尝到了甜头?”单烽冲神像抬抬下巴,“可这东西,气息阴邪得多,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谢泓衣警告道:“别对祂不敬。”
单烽双目刺痛,脑中晕眩,知道是尊者讳发作了,不由对这石像更多几分忌惮。
目光微动,石像衣袖的折痕里,居然栖着一点儿黑影。
飞蛾?
单烽心中一震,脱口道:“你在供奉缑衣太子?”
谢泓衣道:“那又如何?”
供奉自己的先祖,无可厚非。可放着宗庙的玉牌不拜,却独独供奉这么一尊古怪的雕像。
单烽霎时间了悟:“不,你供奉的是悲泉里的缑衣太子!幺蛾子对你说了什么?只有供奉了缑衣太子,才能让那些人从冰下出来?”
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倒是出乎谢泓衣预料。
谢泓衣平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单烽,这件事情,你别再插手。”
“你有十成的把握?”
“没有。”
“那你还与虎谋皮!”
“单烽,要是事事求全,我早就死在壁画里了,你明白么?”
“可现在不一样,还有时间,你还有我!”单烽一想到壁画中那道白骨支离的影子,心中更是发沉。
炼影术总是在绝境中带给谢泓衣出路,可这一条路,却远比镜花水月虚幻得多,也残酷得多。
谢泓衣道:“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能信它?”单烽烦躁道,“它摆明了是要祸害你。霓霓,我就怕,哪天你一回头,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谢泓衣没再搭理他,而是静静凝视着神像。
尊者讳似乎对他失去了效力。
长留两代太子,就这么奇异地辉映在月色下,镜花相对,触目惊心。
趁着单烽手劲微松,谢泓衣一把扇开他,自顾自跪坐在蒲团上。
单烽紧跟着半跪在他身边,求拜另一种菩萨似的,微微低头,始终让眼睛虔诚地正对着他。
“霓霓。你要想复仇,我已经找到了别的路。很近,也很快的。”
谢泓衣道:“羲和舫选的路,我不信。”
单烽道:“包括我在内?”
谢泓衣道:“你不只是你,我也不只是我。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吗?”
说话间,有斑斓的光影穿过殿门。
是用术法成群放飞的鱼灯,在高台边洄游。宽大的鱼鳍摆动,汩汩声里,天、地、神龛,还有他的眼睛,都泛起澄明的水波。
单烽看得出神,道:“霓霓,你看看他们。你辛辛苦苦建成的这座城,那么多爱戴你的城民,要是因那幺蛾子毁于一旦,你舍得么?”
谢泓衣凉凉道:“我没有求着他们来此定居。既然来了,就是我的了。即便要他们去死,他们也是甘愿的。”
单烽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谢泓衣漆黑双目中,更流转着一丝邪气。他倾身而前,一把抓住单烽的衣襟,道:“你以为是什么让他们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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