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共餐后,燕无辰便在褚眠冬的带领下,离了主路拐入错综的巷道。
再停下时,不远处并不高调的一方青旆之上,「奇味斋」三字随风招展。
见这旌旗,燕无辰默默打量,褚眠冬则双眸一亮。
“奇味斋啊奇味斋,不枉我专程往这百晓城走一趟。”
二人穿过窄小的木门迈入铺中,眼前豁然开朗,正是别有洞天的一处小院。院中人不多亦不少,恰是叫人舒畅的合宜。
视线掠过柜台处挂起的餐名木牌,褚眠冬先看向一旁的白衣少年。
“这奇味斋以各色用料新奇、风味独特的菜式见长,道友可有兴趣挑战些新鲜口味?”
燕无辰一一看过,在诸如「珠贝生腌」「酸粘豆汁」等一众奇食菜名中,谨慎地挑出了看上去最正常的一个。
“香螺粉罢。”
“道友竟也好这一口?”褚眠冬显然有些惊讶。
只未等燕无辰从这份惊讶中咂摸出些什么来,她便已弯起眉眼,探身对掌柜吩咐道:“店家,两碗香螺粉。”
“好嘞,香螺粉二碗——”
肩搭布巾的掌柜转身向伙房通传菜名,又引褚眠冬二人落座,取茶盏添上热茶,“客官且歇息片刻,尝尝小店新茶。”
褚眠冬欣然执起茶盏,待掌柜正与燕无辰添茶时,闲谈问道:
“掌柜的,眼下可否现做炸蛋?这香螺粉配上将将出锅的炸蛋,才最是一绝啊。”
每间食肆出于各种原由,总有或多或少并未写入食单的菜式。掌柜双眼一亮,显然对有食客提及炸蛋深感惊喜。
“客官当真是行家!眼下客人不算多,自然是可以现炸的。”说着,掌柜转向白衣少年,“这位客官是否也加一份?”
褚眠冬提及的这种吃食,显然超出了燕无辰的认知范围。他抿一口香茶,疑惑发问:
“炸蛋是什么?”
褚眠冬道:“简单来说就是蛋液经油炸得到的蛋饼。经过一些特殊处理,炸蛋非常容易吸收香螺粉的汤底。”
说到这里,她已经被记忆里浸入汤汁中的晶亮炸蛋彻底勾起了馋虫,眉眼弯弯。
“吸饱汤汁的炸蛋堪称香螺粉的点睛之笔!道友若是从未试过,可是一大憾事啊。”
看着少女眼角眉梢满溢的明亮笑意,燕无辰忽而也对这名为炸蛋的吃食生出了几分期待。
这是他在下山后第一次步入食肆。太久未曾关注过口腹之欲,一时之间,竟也因这份期待而生出些一隔经年的恍惚来。
出神仅是一瞬,燕无辰颔首道:“我也来一份罢。”
“中!两位客官稍候……”店家转入后厨,显然是准备亲自上手。
燕无辰心底酝酿的期待之意,在少顷之后,一碗粉未至而味先行的香螺粉端上桌时凝滞了。
尽管已经通过辟谷跳出五谷轮回数百年,燕无辰也依然不会对此时这碗香螺粉释放出的气息感到陌生。
是的,这属于五谷轮回的“香气”。
他默了默,再度望向那木牌,确认这粉当真唤作“香”螺粉,而不是别的什么名字。
莫非这食材有所腐坏?但眸光一转,一旁的青衣少女正抱着碗呼哧呼哧嗦着粉,汤面飘着的红油点的红唇晶亮,不亦乐乎。
他缓了缓,又忆起这食肆的「奇味斋」之名,心说自己今日怕不是来了个不宜作为重拾口腹之欲开端的地方。
……但粉已经端上来了,不能浪费。
燕无辰面上的纠结和久未提箸的双手着实太过明显,掌柜一看便知,又是一位被香螺粉“打倒”的英雄好汉。
“客官可是第一次点这香螺粉?”
燕无辰神色僵硬地点头。
“客官且放心,食材都是新鲜采收的。这气味乃是来自小店秘制的腌酸笋,有这酸笋在,香螺粉才有最独特的风味。虽气味特别,但口味当真不错,客官可以试试看。”
语罢,店家贴心补充道:“倘若实在无法接受,客官可另点一份其它菜式,不必为这香螺粉埋单。”
燕无辰思索的当口,耳边细细簌簌的声响在沉默中愈显清晰。
是一旁快乐嗦粉的青衣少女。见燕无辰犹豫,她竖起大拇指,欢快道:
“放心吧道友,我以修为担保,这香螺粉是好吃的。”
方才粉一端上来,褚眠冬便动箸将卧在表面的炸蛋压入汤中。
一会时间过去,金黄油亮的炸蛋已经吸饱汤汁,表皮从酥脆向柔软过渡,却因浸泡时间并未过长而依然保有恰到好处的脆韧嚼劲。
一口咬下去,汤汁满口。
褚眠冬不自觉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看着一旁青衣少女实时打样的燕无辰:……好像很香。
也许……可以尝一口试试看?
依葫芦画瓢、真的尝了一口的燕无辰:真的好香。
一口,两口,三口,从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到逐渐和褚眠冬一样大口嗦粉。
回过神来的燕无辰看向碗底仅剩的汤汁,愣神片刻。
他取出手帕,矜持擦嘴——然后闻到了手帕上的香螺粉气息。
再嗅嗅袍袖,也一样彻底入味。
燕无辰毫不怀疑,他整个人现在也一样被这香螺粉释放的五谷轮回之气,从头到脚腌渍入味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今日之前,他花了不少心力思索,如何让自己在同褚眠冬的第一次相见中显得亲切,可靠,堪为师尊。
但真实的初见情形是,猝不及防叫褚眠冬听全了他对城中人锋芒毕露的尖刻嘲讽,买来缓和容色的胭脂未用,第一餐嗦粉更是从头到脚腌渍入味。
倘若在真正见到褚眠冬之前,燕无辰还抱着一星半点劝她回转心意、再续师徒之缘的心念,眼下,燕无辰不得不承认,他同她确无师徒缘分。
不会有哪位师尊,在遇见徒弟的第一面如此原形毕露、形象全无,如此直白地叫对方看得自己内里的真实。
但他看着一旁的青衫少女明眸善睐,听她转眸笑侃“今日道友所言实在深得我心,道出我欲道之言”,燕无辰又觉得,这样的开始,也并不坏。
或许,比之师徒更佳。
*
是夜,被香螺粉腌渍入味的二人各自回房,沐浴洁衣之后,相约檐顶赏月,再续夜话。
褚眠冬换了一身银白衣衫,手提一方酒坛轻巧跃上檐角。
早到半刻的燕无辰注意到少女微带水汽的发梢,抬手掐诀,便有数缕清风散入褚眠冬发间,瞬息之间便带走了发梢残余的水汽,术法气力精准,青丝未损分毫。
“道友亦为风灵根。”褚眠冬一手勾起一缕青丝细看,不吝夸赞,“这烘干术法当真出神入化。”
“闲来无事,琢磨些方便生活的雕虫小技罢了。”燕无辰指指自己的一头乌发,“若无此术,实在不便。”
褚眠冬深有同感地颔首,又同燕无辰交流一番控风干发的经验之谈,受益良多。
交谈佐以实践,她很快便掌握了其间的精确操控要义。
欣喜于再得新知之余,褚眠冬心觉,如此一位聊得来又于修炼一途可作为探讨伙伴的道友,只一面之交未免可惜,不若互通姓名作为友人。
愉快于传授新知之余,燕无辰心道,他确是一开始便知褚眠冬名姓,但褚眠冬怕是只当他萍水相逢之客,这可并非他所愿。
下一刻,二人异口同声道: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两人相视一笑,燕无辰率先开口。
“幸会道友,在下燕无辰。”
闻言,褚眠冬眸中划过惊讶之色。
“在下褚眠冬。”
燕无辰注意到少女眸中一瞬而过的讶异,心中一动。
「燕无辰」此名并未如道号「云酉」般扬名四海,少女应不至于因此名而知晓他的身份。
下意识地,他并不希望褚眠冬知晓他是追踪玉中那缕灵气而来,也不欲让少女得知他曾是她的准师尊。
他心中微跳,面上却不显,只试探发问:
“可是有何不妥?”
“并未,只是觉得实在有些凑巧。”褚眠冬摇头道,“燕道友名无辰,我却正巧字念庚。”
仅仅一瞬,燕无辰便想清了这巧在何处。
辰者,庚者,俱有时间之意。“无”辰与“念”庚,正好语义相反。
他心中一松,为这巧合弯了眉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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