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风带着燥热，吹得御花园的垂柳枝条簌簌作响。景元帝坐在水榭凉亭里，手里捻着一枚黑子，目光落在棋盘上，却似有若无地瞟向不远处正在学射的七皇子与宋云安。
“陛下，这步棋您可考虑好了？”对面的太傅笑着提醒，手中的白子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景元帝收回目光，指尖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步闲棋，落在哪里，又有什么打紧。”
太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七皇子赵奕正拉着宋云安的胳膊，指着远处的箭靶比比划划，宋云安则仰着小脸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两个孩子身上都沾了草屑，却笑得一脸灿烂，丝毫不见往日的拘谨。
“七皇子与宋小公子倒是投缘。”太傅抚着胡须笑道，“可见陛下当初的决定，是再明智不过了。”
景元帝不置可否，端起茶杯抿了口，眼底掠过一丝深沉。明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投缘”。
他何尝不知淑妃让赵奕拉拢宋云安的心思，也清楚宋彦博夫妇对这桩伴读差事的忧虑。可他偏要这么安排——定国府手握兵权，宋彦博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既不依附东宫，也不靠拢任何皇子，看似中立，实则是柄悬在帝王心头的剑。
让宋云安做七皇子伴读，既是给淑妃和她背后的外戚势力一个安抚，暗示“朕仍信重你们”；也是给宋彦博提个醒，“你的软肋在朕手里”。更重要的是，他要看看，在这盘棋里，宋云安这个小小的棋子，能走出怎样的路。
若宋云安是块璞玉，能在七皇子身边保持本心，甚至潜移默化地影响赵奕，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制衡各方的力量；若他不堪大用，被赵奕带得顽劣不堪，或是卷入派系纷争，那定国府……也该让他们明白，皇家的恩宠，从来不是唾手可得的。
“那孩子，性子倒是稳。”景元帝望着宋安的方向，淡淡道，“昨日赵奕把他的弓藏起来，他也没急，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场边看书，倒有几分宋彦博的影子。”
太傅笑道：“虎父无犬子，宋世子教出来的孩子，错不了。”
景元帝笑了笑，没再说话。阳光透过柳叶的缝隙落在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像极了这朝堂上的暗流涌动。他要的，从来不是一枚只会听话的棋子，而是能在风浪里站稳脚跟的栋梁。宋云安……但愿你别让朕失望。
定国公府的宜宁院里，白云桃正坐在窗边发呆。桌上的青瓷碗里，燕窝粥已经凉透了，她却一口未动。
“姑娘，再喝点吧？”青禾端着碗，一脸担忧，“您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再这样下去，身子该扛不住了。”
白云桃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放着宋云安常玩的竹马，风吹过时，竹马的影子在地上晃啊晃，像极了儿子跑起来的样子。
自宋云安去学宫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夜里总梦见儿子被人欺负，或是在学宫受了委屈，惊醒时往往冷汗涔涔。白日里强打精神料理家事，可只要一闲下来，心就像被掏空了一块，坐立难安。
“我没事。”白云桃拿起汤匙，勉强舀了一口粥，刚碰到嘴唇就觉得反胃，忍不住蹙紧了眉。
“怎么了？”青禾连忙递上帕子，“是不是又不舒服？”
白云桃摇摇头，按住隐隐作痛的小腹。这几日总觉得累，胃口也差，晨起时还会恶心，起初以为是忧心过度伤了脾胃，可这症状……怎么看都有些熟悉。
一个念头猛地窜进脑海，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青禾，”她抓住侍女的手，声音有些发颤，“去……去请陈太医来。”
青禾也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姑娘，您……您该不会是……”
“别声张，快去。”白云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陈太医很快就来了，隔着屏风诊了脉，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恭喜世子夫人，是喜脉。约莫着刚满一月，只是胎气有些不稳，许是近日思虑过重所致。”
果然是怀孕了。白云桃靠在软榻上，心里五味杂陈。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她如今满心都是宋云安，实在没精力再去顾及一个新生命。
“太医，这胎……”她犹豫着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陈太医打断。
“夫人放心，只要好生静养，少思少虑，这孩子会平安无事的。”陈太医写下药方，叮嘱道，“我开些安胎的方子，每日一剂，饮食清淡些，切不可再劳心费神。”
送走陈太医，白云桃看着那纸药方，忽然觉得疲惫不堪。她该怎么跟宋彦博说？他如今既要忙军务，又要操心宋安在学宫的事，若是再告诉他自己怀孕了，岂不是给他添堵？
“姑娘，您别愁。”青禾安慰道，“这是好事啊，说明您和世子爷有福气。等世子爷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高兴吗？白云桃苦笑。或许吧。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夜里宋彦博回来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她的脸色比往日更苍白了，眼下的青影也重了些，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蔫蔫的。
“怎么了？又不舒服？”他放下披风，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白云桃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事，就是有点累。”
“是不是又在想安安？”宋彦博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今日我让人去学宫看了，安安跟七皇子在一块射箭呢，还赢了赵奕两局，那小子气鼓鼓的，却没真生气。”
白云桃的眼睛亮了亮：“真的？”
“真的。”宋彦博笑着点头，“我还听护卫说，七皇子把自己的玉扳指摘下来给安安了，说是打赌输了的彩头。”
这倒是出乎白云桃的意料。她还以为淑妃让赵奕讨好宋云安，不过是做做样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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