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无衣神情并不好看,凛冽的眼神在喻眠身上转了个圈儿,后穿透屋门缝隙,尖利地射到屋内二人身上。
尤宋粉白的脸上沾着泪珠,双目通红,略带懵懂地看向喻眠;方溢鸣则是一脸震惊和怅然。
门槛之外,喻眠仍旧神采奕奕,兴致盎然地用悲愤的语气说着些关于自己的鬼话。
拜无衣见此微微蹙眉,抬步想要上前阻拦,看到双髻少女那副浑然不觉洋洋自得的样子还是收回脚步。
她退到了屋旁树后,隐去半张身子,半暗眼眸瞧着喻眠和屋内两人的动静。
喻眠从未顽劣至此,屋内二人又是需要礼待知会的他宗之客,比起贸然上前,却也可以再观察一二。
喻眠的确浑然未觉身后大师姐的到来,她仍旧是满面悲愤,偷偷斜眼观察着面前两个情劫的反应,琢磨着再添上一把火,好让两个人彻底死心。
少女鸦睫轻颤,硬生生给她挤出两滴眼泪,她背对着拜无衣本人悲愤地继续胡扯道:“我知道你们可能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白云间风清气洁的清渊道长喜欢的类型就是弱智,越弱智越喜欢,我曾亲眼目睹大师姐给一个说话都要流口水的人写情书。所以……你们还是放弃吧!你们和我的大师姐,是真的没有可能的!”
拜无衣闻言气笑了,一双狐狸眼上挑,但却依旧没有上前,她摩挲指尖,想要分析探究喻眠这番话后深层次的东西。
喻眠可是白云间的少门主,虽然尚且年纪不大,却也不会因为自己一时兴起说些妨碍师门声誉的疯言疯语。
回想一下,这样的事情七日内也发生了不止一次了。
外门试炼时莫名和方溢鸣说他学个基础剑诀都会对世间造成祸患;试炼终点莫名应和向来不对付的沈飞知,不想要尤宋进入白云间;还有今天对着这两个人契而不舍说的一番鬼话。
拜无衣探究的眼神朝喻眠望去,是她发现到了什么吗?
难道说这两人可能会威胁到白云间,于是喻眠在背着她独自扫清师门祸患吗?
可是若是前两次的可以解释成不想让这两人加入师门,那这次又是为什么?
拜无衣尚未来得及深入分析,另一头喻眠又开始悲愤地嚷嚷了起来,声音的动静引得她先抬头向喻眠看去。
喻眠说完刚刚那番鬼话后突然反应过来尤宋智商并不高,和她口中形容的大师姐理想型也没什么区别了,他不就是白云间外门最大的弱智吗?
说不准这小子听了她刚刚的一番话喜上眉梢,觉得自己和大师姐天生一对呢。
喻眠想到这儿便转眼朝尤宋看去。
只见他半张身子斜依靠在墙上,红通通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喻眠,头发垂落在身侧。少年骤然发现心上人也向自己看来时,他面颊又飞速晕起一片霞红,而后他垂下眼眸,挪过眼神,扭捏着不好意思再抬眼与喻眠对视。
反观方溢鸣大大方方的震惊,尤宋不敢直视自己的行为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喻眠懂了。
肯定是尤宋还贼心不死,在那里肖想她的大师姐。
还好她喻眠英明神武,慧眼识珠,一下子就看破了尤宋的这些坏心思。
“尤宋!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喻眠对着尤宋说道。
尤宋被她说得浑身一震,哆嗦了一下身子,然后扬起白皙的下巴和充满泪痕的脸看向喻眠。
喻眠话语透着悲愤和狠铁不成钢:“你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你和我大师姐,真的是没有可能的!因为她弱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喜欢我的二师兄沈飞知!她就是因为喜欢那个弱智白痴孽障狗贼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神经兮兮的白云间第一神经病却爱而不得,所以才求似仿形地喜欢上了别的弱智群体。她早就心有所属了,你放弃吧。”
尤宋听不懂喻眠这番话的目的,不过不妨碍他听到这么惊为天人的话后面上浮起错愕。
喻眠却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接着道:“我记得你上次在外面试炼的时候说,你不能接受这种和亲师兄妹有不伦之情的人了,那正好,你也不是大师姐的理想型,她也不是你的……”
这时,喻眠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在背后拍了拍。
喻眠又哭又演地正起劲,不耐烦地抬起右手,用手背拍掉了右肩的手。
她继续悲愤地说出了她的未尽之言:“她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毕竟大师姐可是你讨厌的不伦之人。你们之间的情缘,就请这么断掉吧!”
说完喻眠内心有些洋洋得意,自己竟然能编出这样一道鬼话劝退两位情劫。
“喻眠啊。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个情缘呢。”喻眠右耳一道清浅干净的女声低声道。
刚刚被拍过的右肩再次被一只手轻轻覆上,明明力道很轻,她这次却恍然感受到了千金山压向自己脆弱的右肩。
她意识到了这是大师姐拜无衣的声音,喻眠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该说大师姐不愧是无情道五阶,还是该说自己警惕心太差,就连大师姐什么时候都来了都不知道。
甚至于刚刚大师姐拍她提醒她的时候她还戏精上瘾,把大师姐的一次警告当作儿戏,继续说着那些诋毁师姐的话语。
大师姐到底听了多少,她喻眠最后会经受大师姐何等的处罚和批评。
想到这儿,喻眠原本僵硬的笑容也渐渐拉平,最后变成了一个强作笑意的苦脸。
这次都不需要李玄琳告状,她自己就把自己送到大师姐面前了。喻眠攥紧拳头,看着拜无衣那种狐狸似的脸和不达眼底的笑,内心升起惶恐。
拜无衣轻笑了一声,单手缓缓摁上喻眠的肩,眼神不落在紧张的喻眠身上,反而向屋内两人看去,清晰凛冽的声音笑道:“师妹不懂事,孩子心性,给二位看笑话了。”
拜无衣说话音色清冽干净,声音和煦自然,说出东西哪怕是假话也不似作伪,她轻描淡写想要把今日喻眠所作所为带过。
说完给宗外人的说辞,拜无衣才再轻轻瞥了喻眠一眼。
仅仅一眼,喻眠顿时感觉魂飞魄散。
她感觉接下来数月都要被关禁闭再没有自在快活的日子过了,而且这次不似以前处境,这次可是有天道之书横在头上,预示着大师姐即将在未来几月的青山试炼中堕入情劫,性命不保,她喻眠若是被关了禁闭,还有谁能去青山试炼拯救大师姐呢。
为了避免惩罚,不待大师姐再向屋内人确认表情再微笑解释,喻眠咽了口口水,强忍住对大师姐的恐惧,慌张向她当场辩解道:“大师姐我刚刚说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我孩子心性无理取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闻言,拜无衣原本摁在喻眠身上施压的手陡然松了力道,精明的狐狸眼上浮现起一丝茫然,她平生难得的感受到大脑一片空白。
见拜无衣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喻眠又接着匆忙连珠炮似地解释,试图在她思考之前将所有的鬼话先灌输到大师姐脑海中,她道:
“大师姐我实在太喜欢你,生怕别人抢走你,于是我今天忍不住向我身边每一个潜在的情敌贬低你,妄图以此减少我未来的竞争对手。大师姐实在对不起,不过请你原谅我,主要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啊。
我知道这对大师姐你而言可能有些突然,但是大师姐先不要急着拒绝我。自从师妹见到师姐的第一眼开始,我的内心就对师姐充满崇敬,随着时间流逝,这份感情慢慢演变成了喜欢,而喜欢是藏不住的。师妹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正好今天捅破窗户,在这里向师姐告白。
师姐如果能够接受,那是顶好的。倘若不能,师妹也欣然接受,依然会默默地喜欢着师姐。”
喻眠说完微微抬眸快速扫过拜无衣的表情,大师姐果然懵了,她的眼神里已经失去了对她的生气责备,只剩下了一片茫然。
看来这次逃过一劫。
这次不用被大师姐批评责备关禁闭了。
那现在看来,“为了加入喻眠队伍就向同伴贬低喻眠”的外门师弟师妹们也不全是坏人了,毕竟给她提供了“因为爱师姐所以在竞争对手面前贬低师姐”的灵感。
喻眠以为自己这次不用受罚,放松了心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拜无衣听着喻眠的告白微微蹙眉,原本按在少女肩膀上的手收了回去,然后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说完,她顿了顿,余光瞥向屋内二人,还是压下心中对喻眠未言之话。
为什么喻眠会直接放松下来了呢?她想不明白。哪怕是出于爱她的目的,喻眠也的确做了错事啊。做了错事,就该挨罚。
拜无衣没有说出声,但是多年的相处让喻眠格外能看懂她的脸色,她知道这是拜无衣并不打算对她轻拿轻放的意思。
少女脸色微白,她感到腿有些软,强撑着站直却还有些微微发抖,眼眶没有盛出泪,却还是有些发红。
一是害怕责罚,二是被大师姐说破后的不堪,三是想到被关禁闭后大师姐的命运。
要知道她刚刚才见到两个情劫在那里互诉对大师姐的爱意,要是没有她在,大师姐可怎么办啊。
难道要她闭关出来就看到陪伴自己十八年的大师姐的尸骨吗?如今还在活着的,鲜活教训她的大师姐的尸骨。
这一次和外门试炼终点那次不同,那次虽是看着尤宋和大师姐上演情深,却是在解决尤宋的道路上,而这次却要被推入禁闭室,看着天道之书却无能为力。
喻眠蜷缩起手指,显露脆弱。
她看到拜无衣见到她这副样子侧过头道:“要不……你再说一遍。”
喻眠有些愣神,没有明白过来大师姐什么意思,但她以为这件事情有转机,便急忙张口说道:“大师姐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接受。”拜无衣再次道。
喻眠不像拜无衣一样有那么多顾忌,她不在乎身旁有两个大师姐的情劫在旁围观,干脆让这两个人看得心碎了才好。
于是她直接满面伤痛地问出了声:“大师姐,你既然要拒绝我,又何必让我再说一遍戳自己痛处呢?”
拜无郑重地垂眸解释道:“这是想要说明我的拒绝的确是思考过后的认真拒绝,而不是听完后的随性反应。喻眠,你年纪小不懂事,但是我不能这样把你引导到一条亲师姐妹的感情上去。”
她其实是有些信服喻眠说喜欢自己的,不然为何以前没看她犯了错这么恐慌过,这次和以前唯一的不同就是喻眠除了犯错还对她求爱,这也能解释师妹这段日子的不同寻常。
拜无衣说的话顺着风吹到喻眠的耳朵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喻眠没把大师姐说的话当回事。
一是她本身就不是像她说的话那样在认真地倾诉压抑多年的情感;
二是听拜无衣话语的内容喻眠能听出来大师姐真正的意思,面上是对着自己在说话,其实暗里还是在向那两个围观的人解释白云间里没有混乱的感情关系,她喻眠也就是小孩子,之前和她们说的所有话全部都是小孩子胡闹。
不过喻眠并不在乎拜无衣说了什么,只要语气听出来大师姐的确是有一些对自己的不忍就足矣。
有大师姐的这一点不忍自己就不会被关禁闭,不会被关禁闭就可以继续拯救大师姐的性命。
喻眠已经彻底放下心神,只要未来几月还有在外活动的机会,即使今日话语诱导两个情劫不成,那便还有下次机会再另行谋划。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围观着的尤宋轻颤睫毛,抬起了他那张白皙娇俏的脸,打破全场已经趋于平缓的氛围,对着喻眠薄唇微张,轻缓开口道:
“师弟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内心,正好今天捅破窗户,在这里向师姐告白。
师姐如果能够接受,那是顶好的。倘若不能,师弟也欣然接受,依然会默默地喜欢着师姐。”
喻眠:?
这是什么动静?怎么回事?
一旁的方溢鸣左右看了眼拜无衣和喻眠的反应,然后连忙捂住了尤宋,说道:“尤宋,现在不是你模仿的时候,别添乱了。”
方溢鸣是知道尤宋刚刚的确对喻眠诉说真情的,但是此时此刻为了不让场景再乱下去,他还是把一切推到尤宋喜欢模仿喻眠一事上。
喻眠表情有些恍然大悟,心里暗自腹议尤宋的傻气;拜无衣不知始末,只是淡淡微笑。
尤宋却硬拉开方溢鸣的手,将自己薄粉的唇解脱出来,对着喻眠倔强地开口道:“喻眠,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尤宋非要这么敬业地模仿两遍吗?
喻眠眉毛一挑,也配合地拒绝道:“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接受。”
说完她再次转向大师姐,表情切换悲伤,试图看出自己一番话是否唤起大师姐的怜惜之情。
但见尤宋听到干脆利落的拒绝,便涨红了脸,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
喻眠随口用今日最常见的拒绝理由拒绝道:“不好意思啊,我不能接受师姐弟之间的感情。”
转头说完,喻眠再次看向大师姐,大师姐的表情却带着些似笑非笑,再看不出半分疼惜来了。
糟糕。
喻眠这才反应过来,要是她都不能接受和尤宋这样的师姐弟恋情,她是怎么能爱上同一个师尊的直系师姐的呢。
大师姐现在反应过来了岂不是又要关她禁闭,甚至在原本的时间上再次加期,那她该如何根据天道之书救下师门众人,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大师姐的丧生却无能为力吗?
心有情谊的无情道少女尬笑两声想要解释,但是此时即使解释自己爱之深以至放弃原则,也很难再让大师姐信服了。
喻眠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蓝衣飘飘似笑非笑的拜无衣,墨发如瀑双目红红的尤宋,以及身形瘦高满面担忧的方溢鸣。
“其实我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你,方溢鸣。”喻眠深情款款地拉起方溢鸣的手道,“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无论是外门试炼第一天主动和你攀谈,还是今天对你挑起的新话题,还是刚刚向亲师姐大师姐的告白,全部都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方溢鸣,我喜欢你。”
方溢鸣是天器谷弟子,在白云间仅仅是挂个名,她与方溢鸣之间不算师姐弟。
既然大师姐对自己产生的疼惜是因为自己的失恋,那对谁失恋都是一样的。大师姐的聪慧不太可能再去相信自己对她的告白,方溢鸣不可能答应自己的告白。
于是喻眠转而拉起方溢鸣的手深情款款地诉说情谊。
尤宋对喻眠投来了怨怼的目光。
方溢鸣沉默了半晌,说道:“小妹,是不是今天一天都是你和清渊道友对我的考验。”
方溢鸣跳脱的思维让喻眠没有反应过来。
他继续说道:“我记得当日第一次考验过后,你就特地又以清渊道长会夺舍灵根考验了我一次,并且没有告诉我考验结果,是不是你也不太确定我的表现能否通过考验,于是今日又联合了拜无衣再考验了我一次?我现在应该答应你的告白还是拒绝你的告白才能通过考验?”
尤宋听完方溢鸣这番话是松了口气,喻眠却感受到如芒在背。
身旁大师姐的视线越来锐利,她多半是被方溢鸣一番话勾起了那日的回忆,还被透露了她原本不知道的后续部分。
喻眠头皮发麻,却还是继续微笑圆道:“这一切若要说是考验,那也是对我爱的一颗真心的考验。那日后续的攀谈是为了引起的注意,现在看来也的确成功在你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让我万分欣喜。而今日听到你和尤宋屋内所言,便实在心切,于是我……”
喻眠还在长篇大论,方溢鸣的表情愈发困惑,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就像一场荒唐的闹剧,他不理解在场三人每一个人说话做事的逻辑动机。
方溢鸣对喻眠的告白感到困惑。
方溢鸣接受了喻眠的告白。
喻眠还在那里叽里咕噜地继续诉说自己有多喜欢他,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做了哪些事,试图让大师姐相信自己的的确确喜欢方溢鸣。这样等自己被方溢鸣拒绝后的情伤才会被大师姐怜惜,以至自己可以不用被关禁闭,继续谋划自己拯救师门的大计。
结果方溢鸣竟然点头答应了,喻眠的话语戛然而止,接着是满脸迷茫。
“啊?你竟然答应了?”
方溢鸣答应了的话她还怎么情伤呢,不能情伤大师姐怎么疼惜她然后对她今日所为轻拿轻放呢,不能轻拿轻放被关了禁闭她还怎么拯救大师姐性命呢?
强烈的不安冲击着喻眠的心脏,再随着心脏传到五脏六腑。
方溢鸣以为喻眠是在问他答应的缘由,于是认真回道:“嗯。因为我感觉这次的考验答案应该是需要答应你的告白,因为今天所有发生的事都太匪夷所思了,正常人都会拒绝的吧,既然是考验怎么会怎么简单呢,所以我要反其道而行之。喻眠,我接受了你的求爱。”
喻眠有些气笑了。
对方溢鸣的气恼、对于自己无法因情伤卖惨的怨愤、对于即将被关禁闭的不安、对于自己被关禁闭后没有办法拯救大师姐的焦躁、对于可能要看着大师姐顺应天道之书死亡的恐慌……
无尽的情绪冲刷着喻眠的灵台,情急之下,她的无情道当场突破了二阶。
境界松动,周遭激起巨大的灵力波动,喻眠就像一个漩涡,疯狂地吸收着身边的灵力。
灵力波动引起四周起波澜壮阔的灵风,无需喻眠自己违规动用灵力,双髻少女就拥有了一个随风大肆飘扬的新发型,只是显得纷乱无比,并没有她平日给自己吹的那般灵秀潇洒。
场上两位情劫见此情形面露惊异赞叹,不愧是白云间少主喻眠,仅仅突破无情道二阶便有如此大的动静,先前甚至更是无情道一阶的时候便有了灵气化剑的实力,将来喻眠定能继承白云道长和清渊道长风范,甚至超越二人大有作为。
拜无衣除了欣赏外还有几分若有所思。
喻眠是因为多日来对大师姐性命的担忧情切而心性波动突破了无情道二阶,但是拜无衣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是喻眠是的确爱着方溢鸣,因为情劫突破了无情道二阶。
为了让喻眠稳定修为,巩固刚刚进阶的无情道二阶基础,拜无衣勾唇一笑,对着方溢鸣承了个礼道:“比起说是对方道友能否学习基础剑诀的考验,师妹是真心喜欢道友,想要与道友共同修行白云无情剑的考验,我也这才反应过来师妹用心。”
经过拜无衣话语的加工,今日喻眠一切所为便皆是她提出的考验,她再以白云间内门才能学习的无情剑诀为饵,换得方溢鸣应下考验,同意喻眠的示爱。
喻眠经此和方溢鸣的一番情缘,稳固无情道二阶和磨练心性。事后若有什么差错,她也可以说当初就是自己刚刚反应过来可能反应有误,再另行解释不妨碍白云间与白云间少门主的声誉。
听到拜无衣说自己通过考验将有新的剑法学习,方溢鸣连忙应下,在他心中求道学习之心超过所有,今日仅仅答应喻眠告白便可学习清渊道长名扬天下的白云无情剑,简直是一桩天大的喜事。
欢喜过盛,方溢鸣甚至没有细想为什么能否学习白云无情剑的考验竟然是是否答应喻眠的告白。
一应未知地被大师姐定下这么一桩情缘,喻眠有些厌烦地抓了一把头发,想着该怎么才好摆脱这桩情缘才好。
她又不喜欢方溢鸣,方溢鸣也不喜欢她,这样一桩情缘结下来又有何意义呢?
仅仅是为了方溢鸣修炼白云无情剑诀,自己可以免受禁闭处罚好拯救未来会深陷情劫的大师姐吗?
欸,不过这样说来也的确是好事一件。看大师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会再关自己禁闭了,反而想要打算把自己放出来渡情劫巩固无情道,以及自然可以自由活动拯救师门。
而且……和情劫二号结成情缘不就可以直接了断他和大师姐的情劫吗?
他都和自己在一起了还怎么当烂桃花谋害大师姐性命呢?
喻眠反应过来后便高高兴兴地不打算推拒了,而是拉起方溢鸣的手,继续深情款款道:“吾爱,没想到你真的能答应我,与我结为情缘,太好了。从此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皆大欢喜的局面,屋内却陡然爆发出一阵痛心哀伤的啜泣声,尤宋委屈可怜地看向喻眠,而后又红眼死死盯着方溢鸣。
见两人都不理自己,尤宋含泪夺门而出,心中怒斥方溢鸣:“方溢鸣你这个贱人,亏我还以为你教我识字宽慰我情感上的痛苦是个好人,没想到自己早早就心怀不轨,图谋勾搭走了好舍友的心上人。贱人!”
尤宋哭泣着离开外门居所,将伤他心神的三人留下,他粉白圆润的手一抹娇俏红丽的泪眸,小跑着想要找熟识的人安慰自己。
烈阳高照下,粉衣少年奔腾在辽阔的白云间,宛如粉红一点,从尘土飞扬的外门奔至内门。
随着他的脚步,周遭环境树丛渐密,一座精致的朔林竹院渐渐显露在眼前。
流水曲觞,亭台楼阁。
院落大门张开,尤宋学着那日模仿喻眠的跑姿,再次在泥土地踩下脚印。
这次天上没有刚刚下过雨雪,地面较干,脚印较浅。多日模仿稍有进展,一只脚印较另一只浅上几分。
尤宋冲进大开的院子里,穿过流水曲觞与人造园林,沿着小道走到一处小竹楼边,依靠在门上“砰砰”敲打着房门,他半张柔软的脸贴着坚硬的竹门,墨发垂落。
等了半晌,沈飞知拉开了直作响的房门,一脸的不耐烦。
他披散着一头黑发,身上匆忙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纯棉白色里衣,右手揉了柔自己凌乱的头发,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喂,大早上的敲本少爷的门干嘛?扰人清梦。”
门被打开,尤宋乖顺地站直了身体。他被沈飞知带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戳穿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只是哭啼啼地向他哭诉着今日的遭遇。
沈飞知本就是个没有耐性的,若不是当日拜无衣把尤宋托付交代给他,他甚至不会多理睬此人,此时便也是没骨头地依靠在门框上,单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尤宋的诉苦。
等到尤宋讲到自己被拒绝那段,沈飞知终于抬手拖了拖头发,向斜上方一翻白眼,腰肢一扭:“啧啧啧,没我漂亮是这样的,就是容易被他人拒绝哈。自己多多反省为什么长得没有我漂亮哈。”
说完沈飞知有些自恋地抚上自己的脸,潇洒转身关门离去,看样子是回去照镜子臭美了。
尤宋懵了一瞬,再次含泪夺门而出,心中怒斥沈飞知:“沈飞知你这个混蛋!对待交给你照顾的弟子就是这么薄情寡义,满脑子都是美不美那档子事!庸俗!”
日落黄昏下,粉衣少年再次奔腾在辽阔的白云间,宛如粉红一点,从树丛茂密的内门奔至外门。
他跑过错落有致的丛林,乘坐小船穿过岛屿间川流,来到尘土飞扬空地众多的外门。
少年粉衣翻飞,金丝衣摆随风动作飘扬,尤宋奔跑至心上人的外门简朴居所,试图祈求安慰。
然而他扒上窗户,却见方溢鸣那个贱人待在心上人的屋子中,看得他咬牙切齿。
喻眠手拿砚台,对方溢鸣投去感激的目光:“不愧是天器谷的核心弟子,黄品砚台仅需七日便可炼成。”
方溢鸣爽朗一笑:“谬赞了,其实我在来白云间直接就炼好了,只是一直被考验一时困惑心头,一时忘了正事。今日经过清渊道长的提醒,我这才想起来。你要先试试用用看吗?”
这种场景,加上两人如今的身份,在尤宋看来简直有无尽情愫萦绕二人,看得本想要找心上人慰藉的尤宋更加心伤。
尤宋红眼磨牙,再次含泪夺门而出,心中怒斥喻眠:“你既然为什么不懂我的心意,又为什么要懂方溢鸣那个贱人的心意!既然不懂我,又何必懂别人?你不是无情道修士吗?为何非要深陷情爱!”
夜幕降临下,粉衣少年再次飞驰在辽阔的白云间,宛如粉红一点,从尘土飞扬的白云间外门跑至白云间外门。
白云间他认识的人不多,除了方溢鸣那个贱人和让人望而生畏的拜无衣已经全部找过,但是无一人能倾听理解他的烦恼。
剩下只余林小满一人,但是尤宋没有在她的居所看到她,打探了消息原来是她在比试结束后一天都在外面讲八卦。
尤宋重新出发,来到辽阔空白的黄土地,满地的石子,中间横躺一块巨大的岩石。
围坐着听八卦的人群刚刚散去,讲得口干舌燥的林小满坐在地上靠着石头大口喝水,余光扫到尤宋视而不见。
尤宋只当林小满是还没看到自己,小跑上前,满面泪痕,哭诉道:“林小满,我遇到事儿了。”
林小满本来还打算继续不理他,听到尤宋这番话又改了主意,总觉得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她放下水壶,在昏暗的月光下眼睛闪着光,抬头看着尤宋问道:“怎么了?”
尤宋感觉林小满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听语气也像是一个耐心倾听的,于是便哭哭啼啼地把今天后来发生的所有事说了一遍,包括后来他再去找沈飞知喻眠安慰未遂的部分。
林小满听完眼里闪着雀跃兴奋的光,假惺惺地安慰了两声尤宋,然后便高兴着自己竟然又有了这么崭新的猛料。
少门主上次竟然还不承认自己是因为暗恋白云间外门弟子而特地来的白云间追爱,今天尤宋都已经亲眼目睹了她告白的场景了。
一次是误会,第二次她总不能还要抵赖。
不敢想象这个消息爆出去该有多劲爆。白云间少门主为爱来到外门勇敢追爱,并且大获成功;试炼队友爱上师长求而不得;白云间亲传弟子与外门普通妖族攀比美貌。
这些消息随便漏个其中之一的大概都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竟然给她林小满在一个晚上全部掌握了,简直妙哉。
尤宋倾诉完听了几声安慰心里好受多了,通红的面色渐渐转平,他拿袖子擦擦眼泪,耸耸鼻子,朝林小满投去感激的目光。
林小满故作大方地挥手示意无碍,月光下的眼睛却闪烁着悦动的光芒。
*
第二天。
前一天晚上送走了方溢鸣后,喻眠兴奋得捧着新砚台画符画了个通宵,睡醒已是日上三竿,对于外界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恍然未觉。
她伸个懒腰,换好衣服,对着窗外刺目的阳光微眯眼睛,再踏出房门。
行走在白云间,刚睡醒还有些懵的喻眠习惯性地向周围向自己问好的弟子回招呼。
“少门主午好。”
“午好。”
“少门主好。”
“你也好。”
“少门主比试加油。”
“你也加油。”
“少门主比试必胜。”
“你也必胜。”
“少门主新婚快乐。”
“你也快乐。”
“少门主百年好合。”
“你也百年好合。”
“少门主我要吃喜糖。”
“你也要吃喜糖。”
说完这句逻辑不通的话,迷迷糊糊的喻眠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回头向刚刚最后三个向她问好的弟子看去,最后一个还捧着双手对她笑着讨要喜糖。
见此,喻眠的大脑终于彻底清醒了。
她扯出一个笑,心里咬牙切齿地说着一个名字“林、小、满”,这样的传播能力,自己刚刚睡醒全天下都知道她结了情缘这件事了,除了八卦王林小满不可能再有旁人做到了。
至于给林小满传递消息让她知道此事的人,肯定是尤宋。
喻眠应付完面前弟子,准备去找两人算账。
心里推算完两人此时约莫的位置,她便转身往教习堂走,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好好教训一下两人。
又不能把这两人揍得太狠了,毕竟过几日还有试炼比试,让这两人负伤上场说不准会让自己队伍输了比试。
喻眠边走边想,心中咬牙切齿,让她难得失了看周围好风景转变的心情,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经过外门执法堂。
肩顶雪鸮鸟的黑衣李玄琳站在执法堂前,看喻眠今日没有像以往一样老鼠见了猫似得逃着自己有些意外,想到今日传言听到的消息又有些了然。
想必喻眠是刚刚求爱成功太过高兴于是才不畏惧执法堂了,能理解。
李玄琳一笑,黑纱浮动,她抬步缓缓走下白砖台阶,轻拍喻眠右肩。
又是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情况下右肩被突然一拍,相似的场景激得喻眠浑身一抖,肩膀一耸站直身体陡然转身,看到李玄琳那张带着面罩的脸更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事被执法堂抓了个正着,身子后倾问道:“师妹午好。怎么了?我最近没犯事吧?”
“没事不能找三师姐说说话吗?”李玄琳哂笑一声,暗哑的嗓音带着对喻眠的打趣。
喻眠知道自己没犯事就没有那么畏惧,松下紧张的身体,轻拂去肩上的手道:“李师妹找我寒暄当然是可以的,只是能不能下次不要突然这么拍我,怪吓人的。”
“好。”李玄琳应下道,“不过三师姐被拍了一下怎么这么大反应?”
喻眠感受到李玄琳探究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她有些不自在,但又怕被李玄琳认为是做贼心虚,还是扯开话题道:“师妹找我是想要说什么话呢?”
“我来祝师姐新婚快乐,恭喜师姐结得情缘。”李玄琳沙哑的声音道喜完,肩上的雪鸮鸟也尖尖叫了两声配合道喜。
听到这话喻眠鼓起嘴巴,鼻腔里呼出一口气,想要和李玄琳解释清楚。
李玄琳接着说道:“三师姐婚讯来得太突然了,我也没有办法提前准备什么礼物,要不我给师姐放个婚假如何?既往执法堂记录过错一概不究,师姐参加完已经报名好的试炼比试后大可以休息去享受燕尔新婚了。”
闻言喻眠眼睛一亮,张开的嘴没有再解释只是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应下了李玄琳说的话深情道:“多谢师妹祝福,师妹的这份来自执法堂的婚假自是最好的礼物。毕竟我是那样喜欢我的情缘,一见倾心,付之心血,能得到这份燕尔新婚陪他回门的时间真是太幸福了。”
一旁中午散步路过执法堂的方溢鸣听到这话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这次结情缘不是考验吗?
喻眠难道真的……这么喜欢自己吗?
方溢鸣隐去身形,一边偷听二人的对话,一边内心不断纠结。
如果只是形式上的结情缘,那他为了学习剑道答应并无不可。但若是情缘另一方动了心,那这份情缘就不能称之为形式了,他方溢鸣也成了为了自己的求学之心辜负爱人的小人,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呢?
难道说……今日二人的交谈其实也是对自己的考验?考验自己能否在知道自己可能辜负他人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既定的修行之路来珍重他人?
可是那日自己听闻喻眠可能在白云间为非作歹危害弟子时便放弃求学剑道不已经能体现这点了吗?为何还要再另行考验?
二人并未察觉方溢鸣到来,依然在做交谈。
“三师姐已经晋升了二阶?我这才发觉?是因为刚刚新结了情缘吗?”李玄琳感知到喻眠身上的灵气波动有些哑然,“结情缘这么有用的吗?我卡在二阶多年,若是结情缘有用我也去结一个。”
“……师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修的是无情道?”
“那更好了,结情缘升一阶,杀夫证道再升一阶。”李玄琳暗下神色阴惨惨地笑着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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