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闹钟响铃，伸手关掉。起床，穿衣，顶着一头毛躁的短发刷牙、洗脸。
一个普通女高中生的普通早晨。
明微整理好校服，背起书包，环视了一圈房子，确定没有落下东西后就出了门。
秋季常见的天气。灰白的天空，潮湿的空气。既不下雨，也不出太阳。衬得逼狭老旧的小区愈发阴郁。
明微按照日常路线，穿过了一个小巷子。说是小巷子，其实是一堆缺乏规划的建筑中的空隙。三个人并肩那么宽吧，平时没什么人走。
这条小巷子通向一条更加宽敞明亮的街道。
迎着光亮，明微走出巷口。路过的老人被突然出现的女孩吓了一跳，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问，原来这里还可以走人吗？
可惜这个女孩一副平淡的神态，目不斜视，似乎对他人的情绪并无看法。
街道两边种着无聊的朴树，明微看了许多年，这些树永远就长这样。灰色平滑的树皮，浅绿或者浅黄的椭圆叶片。
夏天尚且可以一看，秋天就显得很无趣了。浅黄带绿的叶片，挂在枝头，掉在地上，都不好看。像上了年纪的人，毛发稀疏，一抓又掉下一大把。
不好看又不是因为叶子。
明微冷淡地想。
前方是十字路口。她刚搬到这里的时候，还会幻想，某天早晨闹钟没响，她醒来后，叼起一块面包急匆匆跑出家门，经过路口时会突然冲出一辆豪车。
豪车上走下一位又高又帅气的男人。他甩给她一张支票，她硬气地说不要。从此两个人死缠烂打，你追我逃，你逃我追。
现在明微明白，以冲出路口的车速，她被撞到，只会死掉。
红绿灯跳到了绿色。明微抬脚往前走，即便前方是绿灯，她此刻依然会左右看看马路。
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通常会有一个推着车卖豆浆包子油条的老头。今天明微没有在路边看到早餐车。
要吃早餐只能换一条路，但会迟到，明微只好放弃买早餐，继续往学校走。然而，她再多走几步，就看到前方拉起一条明黄色的警戒线。
在这样灰蒙蒙的画面里，那条警戒线是唯一高饱和度的颜色。
明微以为这是个摆设，打算跨过它，继续往前走。
这时，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武警，拉住她的胳膊，说：“小同学，这里禁止通行。”他指了指旁边立着的标志牌。
明微刚刚一心往前，没有看到标志牌。现在才反应过来，警戒线原来不是摆设，她真的要换条路走了。
她真的要迟到了。
她换了条小路走。这条小路位于中心公园后方，两侧生长着茂盛的乔木。小路上除了明微，人几乎没有，静谧异常。
这条小路原来早上会有很多人来锻炼，自从那件事情后，基本没有人会再来。
一个月前，一位老人来这里晨跑，不知看到什么，吓得心脏病突发，当场昏死。尸体下午才被发现。发现地点位于路边的林地中，发现者是一位采摘蒲公英的老中医。
死亡给这条小路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至于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昏死在林地，而非人行道上，唯物派认为老人是看到了凶猛野兽，野兽将他的身体拖拽到林中；唯心派则认为，他看到的是鬼魂精怪，他被鬼魂精怪蛊惑，踏入了更为隐蔽的林地中。
不管是哪种版本的猜测，给人的感觉都不太好。走这条小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人会走。
除了明微这种上学快要迟到的人。
林叶窸窣作响。明微并未感知到风。后来那林叶越摇越急，越摇越急，狂风大作的前奏。明微感到不对劲，不会要下暴雨了吧。
她加快了脚步，这时，像有人对着她的脖子吹了一口气，一股阴凉的风拂过她的颈侧。激得她抱住胳膊，打了个寒颤。
“啾啾！”
“啾！”
“啾！”
几声清晰的“啾”跑入耳中，太清晰了，像不受风的影响，清晰到突兀。初听像某种鸟类，也许是鸦鹃的叫声。
再细听，好像在吐字。
“救救。”
“救救我。”
“救。”
音调尖尖细细，既像卡通动画，又像小孩子牙牙学语。
不会是鬼吧。
明微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登时从快走变到快跑。
她刚跑了两步，迎面撞上了一张湿冷的网，像蛛网。愣神之际，脚腕被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缠住。她心下一惊，重心不稳，差点就要摔倒。
好在没有。
她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看。脑子里却不断地想，她刚刚是不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软绵绵的，略有弹性，踩下去还会“咕叽”地响。是一团泥巴吧。明微胡思乱想。
“救。”
“救救。”
“救救我。”
求救声没有停止，音调刻板且重复，像提前设定好的语音播报。明微直觉没有好事，刻意忽略掉。
“救救我。”
“明微！”
她始终装作听不到，直到这个声音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吓得她脚下一踉跄。
听错了听错了，别去想别去想。
明微不断告诉自己，但那个声音依旧清晰地在脑中回响。
“明微。”
“救救我。”
这条林道的距离仿佛凭空长出许多倍。她明明是跑，却感觉比平时用走的还要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跑出了林道。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迟到了。
明微又一路跑到学校。和门卫大姨打过招呼，她冲进教学楼，上楼梯的时候才慢慢降速。
她喘着气，扶着把手上楼梯。楼梯间回荡着各个教室讲课的声音，tanx登岳阳楼，thereis求导，表达了杜甫主谓一致。
走到教室门口，她拍掉了裤子上的灰，敲了敲门，蔫声儿喊：“报告。”
老师瞥了她一眼：“怎么来这么晚，后面站着去。”
明微把书包放到座位上，从桌箱里拿出语文课的书，自觉站到教室后面。什么都市灵异、精灵鬼怪全部被抛诸脑后。
下课铃响起，老师离开了教室。明微回到座位上，站了一节课的腿略微发酸。
同桌关心地问：“哎，明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上课？”
“今天上学的路被封死了，我换了条路走。”明微说着，又想起了那个诡异的求救声。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门外探出脑袋：“你好，请问柳窈窈的位置在哪里？”
明微的位置靠门，这个男生明显在问她。
她扭头往柳窈窈的位置瞄了一眼，桌面上摆满了追求者送的各色零食和情书。
明微正过身：“她去上厕所了，不在。”
眼镜男点点头，掏出一封情书和一大袋零食，交给明微：“你可以帮我把这些交给柳窈窈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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