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
安迟叙眨了眼,视线的变换十分迟缓,朦胧的泪水盖着眼眶,她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眼前。
是高烧带来的生理性泪水。薄薄一层,怎么也干不透,浸润的安迟叙鼻尖发酸,有些分不清她究竟是否想哭。
毕竟,她看不清跪坐在她身边的到底是鬼,是思念,是想要谋财害命的强盗。
还是晏辞微。
是前者吧?安迟叙糊涂的想着。
她也不清楚她究竟烧到多少度,呼出的热气都好像晏辞微眼底的红痣。
她才刚思念完晏辞微。哪有如此快的回响。
她希望不是晏辞微。
不过发烧而已,她一个人撑得住。
然而感知晏辞微的方式从来都不止一种。
安迟叙不断放缓着呼吸,茉莉雪芽的清芳慢慢冲破她堵塞的鼻孔。
额头上传来一阵轻柔的擦拭,隔着毛巾的手指怜惜着她,像照料女儿的母亲。
闷热的初夏相当寂静。安迟叙再次眨眼重新对焦时,世界只剩两个人的呼吸。
她的粗糙沉重,晏辞微的安静细微。
……是晏辞微啊。
安迟叙稍稍偏头,这一点动作都显得有些艰难。
晏辞微的手恰到好处的贴上安迟叙的脸。
一阵凉意顺着她的掌心传向安迟叙混沌的头脑。
晏辞微还是那么体寒。安迟叙情不自禁朝缓解高烧滚烫疼痛的方向靠近,慢慢吐出一声无意义的呢喃。
晏辞微把退烧贴妥当的贴在安迟叙额头,捂她一张绯红的云颊两分钟,而后抽手放入一旁的冰水中。
如此往复。
直到安迟叙又梦了晏辞微一度,睁开眼,直勾勾的看向晏辞微。
晏辞微才停了如此低效的降温方式。
她的手已经红了,被冰水浸泡到发紫的程度。
可还留了些安迟叙的温度,不至于冷到发痛。
安迟叙清醒了不少,想要坐起来,又被这只发红的手按住。
“没事了,团团。好好休息。”晏辞微已经接管了这里的一切。她要安迟叙不必操心。
“……你怎么来了?”安迟叙有些抗拒。
“没记错的话,团团,这里是我家。”晏辞微无奈弯眉。
安迟叙想问的不是这个。晏辞微却不想回答真正的问题。
对视也热火,安迟叙最后的力气化作驱逐的视线,劈里啪啦打在晏辞微的眼里。
或许是被灼痛,晏辞微终于让步。
她一声叹息。“乖团团……你没请假也没来上班,我当然知道你出事了。”
晏辞微的指尖还带着些冷,扫过安迟叙的眼帘,轻碰她的睫毛。
“三十九度四,烧这么高,团团,有想过我吗?”她明明最会照顾好她的小猫了。安迟叙体验过的。
晏辞微好像很珍惜能当着安迟叙的面喊团团的机会,每一句话都不肯放过。
团团,团团……
安迟叙闭上眼咬住唇,忍着痛苦的呻吟。
“……手机。”那里还躺着她没能拨通的电话。安迟叙还是回应了晏辞微。
团团是晏辞微给安迟叙起的小名。
只有她们知道,只有她会这么喊,每一次听见安迟叙都会心悸,曾经悸动里只有欢喜。
安迟叙听见一声哂笑。
晏辞微取下有点热的毛巾,重新处理好退烧贴,安在她的团团头上。
而后撩过耳发,也不管满身茉莉雪芽的气息包裹了安迟叙,闷钝她的呼吸,就这样低头。
干燥的,短暂的吻落在安迟叙鼻尖。
鼻尖发痒。安迟叙控制不住的抽动,睁开眼。
“我去给你热粥。”晏辞微最后抚过她的脸颊,在她模糊不清的注视下离开了卧室。
晏辞微没有关门。
安迟叙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呆了好久,才意识到,晏辞微也没有检查她的手机。
***
晏辞微早做好了病号套餐,这会儿只需要热一次。
她拿小勺抿过一口,确认温度刚好,正准备拿小碗盛出来。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她。
那双手没有力气,烫得惊人。仿佛骨头都融化在高温里。
晏辞微心脏也快随之融化。她想要转身,却被紧紧囚在灶台和安迟叙这一点空间里。
“你没有必要来。”安迟叙的声音和棉花没有区别。
模模糊糊的,又好像梅雨季连日的天气,有些发霉的湿黏。
晏辞微有片刻的停顿。
她还是转过身去,面对她执拗的小猫。
她期待看见贴在她脖颈处的头颅,高扬着,喜欢的小猫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望向她,就像她们十六岁那样。
但安迟叙已经比她高了。
哪怕因为高烧腿脚酸软无力,安迟叙也依旧和她平齐,不再睁大双眼看向她,想把最好的她深刻印在脑海里。
二十五岁的安迟叙垂着眼眸,那双黑杏仁里没有一颗光。
晏辞微咬痛嘴唇,干脆的无视了这些痛楚。
她搂住她站不稳的团团。安迟叙的腰比任何一天都软,无骨动物一样粘稠的淌在晏辞微的臂膀上,缓慢向下流动。
晏辞微把安迟叙往自己肩膀上揽,而后空出一只手,拿勺子舀温热的粥。
一勺一勺,慢腾腾的。
把热粥喂给被她反囚在怀里的安迟叙。
安迟叙没有挣扎。她张开嘴,默许了晏辞微的“看望”。
***
粥是安迟叙最喜欢的味道。玉米加瘦肉,咸、甜都刚刚好。
只有晏辞微才做得出这样的粥。分手以后安迟叙去了很多家店,自己也尝试多次,总是复刻不出那种味道。
以前她只要说想,晏辞微就会满足她。哪怕她没有生病。
……现在竟也一样。
安迟叙沉下去。
呼吸不畅快的感觉好像溺亡。粥是呛人的水,慢慢填满她的肺。
她怎么也落不到深渊,还有一只手拉着她。
晏辞微。
晏辞微搂着她的腰,喂完这一碗粥,毫不犹豫的把她抱了起来。
生病的人总是很沉的。安迟叙也无力像以前那样勾住晏辞微的脖颈,紧贴她的胸口。
而晏辞微抱的很稳。比坐她的车还稳,一点颠簸都没有。
屋内只剩寂静的脚步声。
“……瘦了好多。”或许晏辞微是情不自禁。
或许是安迟叙自己出了幻觉。
一句话太轻,转瞬就被呼出的热气吹散。
安迟叙闭着眼,悄悄拉住晏辞微的衣袖。
晏辞微的照顾真的很舒服。
收拾整齐的客厅,洗净霉菌的壁纸,分类摆放的资料,按需备齐的药物……还有帮她请好的假,时时刻刻的陪伴。
虽然不知道她最乱的客卧,拿来放橘子的猫房有没有被打扫过,但家里连一片猫毛都没看见了。
晏辞微如此细致,比最好的保洁更明白安迟叙的家,她们的家。
安迟叙不再需要思考、劳累。
她乱放的遥控器和茶具就会有人替她收,突兀长霉的角落会被随时清洗干净,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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