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厢还在骂他给我降辈分,一出门看见门口停着一辆老年三蹦子电动车,罩着透明雨棚,强行伪装成一辆四驱,后面贴着一张褪色的广告纸:“出售电车”。
黑眼镜径直冲着它走去,拉开车门就要往里坐。
我大骂:“你这是个什么破玩意,不怕给花总丢人。”
黑眼镜谑道:“老板开超跑,跟我们这些提刀卖命的有什么关系,本事不大架子大,徒弟,这么下去你离死不远了。”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玄鹤门,抽了一根递给我,我赶紧摆手:“戒了,小哥不让,胖子也不让。”
他坐在驾驶室用余光斜我,从鼻梁到下颌角画出很英朗的线条。
“小三爷,残疾这事儿我有经验,人不能向身体妥协,你一妥协,它就敢骑到你头上拉屎,少废话,走着。”
他把烟硬怼我嘴里,自己也点了一根,搂着我的肩膀给我过火,烟头相触,火苗倏地一亮,呛人的烟雾直冲进肺里,太久不摄入尼古丁了,我的脑子霎时清醒,半闭着眼睛,享受深入灵魂的爽感。
我就这么坐在车斗子里跟他吞咽吐雾,这个场景非常搞笑,我们两个人弓腰曲腿,把狭窄的雨棚塞得满满当当,我回过神来:
“不是,师父你到底找我出来干嘛的?”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这不是给你个放松的机会,哑巴张管你管的挺严,你都快憋成个林黛玉了。”
瞎子不愧是搞易经八卦出身的,问话有压迫感,要是以前的我,他多问几句,我能把祖宗八代都招了。
我本来没觉得我绷着劲儿,被他这么一点,只觉得背也沉、颈椎也酸,恨不得弯成个虾米才舒服。
他伸手过来,大力揉了一把我的头发:“行了,你这种人,张牙舞爪的再厉害,我一眼就看穿了,我试你好几回了,你和那个刘丧不对付就算了,连师父的醋都吃,徒弟你不对劲,老夫老妻不是这个状态。”
“走走,师父带你兜风。”
我总觉得黑眼镜和闷油瓶很像,认真起来都有股大爹的味,我俩开着老年代步车,专挑羊肠小道转悠。
夕阳的余晖把他的脸照成小麦色,下颌剃得锃青,他的脸轮廓深邃,像美国西部片里的硬汉。
他故作深沉:“其实吧,当年在格尔木,哑巴张把你带到我面前,我第一个想法是宰了你,你太牵扯我们的精力了,而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我头皮都麻了,心说这是什么地狱开局,我就多余信他!脱口骂道:“师父你是魔鬼吗,你37度的体温怎么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他摆败手:“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改观吗?“
我好奇:“因为哑巴张?”
“哑巴张哑巴张,你快成个哑巴迷了。”
他啧了一声:“我就不明白了,这人闷声不响的到底有什么好?”
他冷笑:“是因为解九爷。花儿爷是什么人品,每次他烦心的时候就跟我聊你,聊你们小时候的事,聊你们猜拳上树捉迷藏,你对他来说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无论他这些年怎么变、做了多少违心恶心的事,只要你活着,当年的他就活着。活着,就有盼头。”
他虽然脸朝前方,但我感觉他在审视我,用那种很少见的冰冷目光审视我。
“后来哑巴张走了,花儿爷让我给你当师父,就凭你那根骨,收你我真嫌丢人,我当时就想看看你这个人,看看你这个秃毛鹌鹑扒了皮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叹气,说那估计让你失望了,我有什么呀,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除了拖累朋友和挥霍钱财,别无所长。
“那倒是过谦了,能一次当两个人的地标,你有点东西。”
他缓缓吐了口烟。
黑瞎子这人废话多,他的废话是外八行算命的手段,大概率是从我的话里套什么信息,他和小花两口子也有意思,放着挺大个事不处理,一边一个追着我剖析情感问题。
我是有点不在状态,我的不在状态是因为谁我清楚,归根结底跟姓刘的姓齐的姓解的都没关系。
我说打住师父,再聊下去不礼貌了啊,正经人不聊执念,要聊你和小花关起门进被窝聊。
他笑的前仰后合,道:“行吧行吧,你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傻白甜了,我就是提醒你一句,路还长着,你别自己先撑不住了。”
“你少咒我,我有什么撑不住的,我跟小哥什么交情。”
“是啊,你和哑巴什么交情。”他戏谑道,“男人嘛,说白了就□□子里那点事,所以你们什么交情。”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回头飞快地朝我的腿根瞥了一眼,我现在不是杭州城第一木头了,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看我不说话,向上牵着嘴角:“哑巴张也就是在斗里厉害,这种事上墨迹的像个娘们。”
我挺烦他编排闷油瓶。
我搪塞他:“老祖宗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张起灵这种人,多少人求着见一面都难的道上高手,扒了裤子就上有什么意思,明面上说句话都嫌多,私下里你惦记他、他惦记你,算不准哪天量变到质变,多带劲。”
“偷人啊?那确实有意思——”黑眼镜没评价,倒是从牙缝里吸了口凉气,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闲聊归闲聊,你能别用第二人称吗?”
“你还知道第二人称?”
说完才想起来这人还是个留子,他皮糙肉厚的德行太容易让人忽视他的教育背景。
他哈哈一笑:“今非昔比了,小三爷懂行。”
我不能让他牵着话题走,打量他这辆破车,好家伙,中控台放了个款式巨老土的棕色钩针钥匙包,也不知道他从谁家奶奶那里借的,黑眼镜这人的脑回路特殊,我第一时间都没怀疑他借了个车,我怀疑他借了个奶奶。
“别老说我,倒是师父你,只要你一句话,花儿爷一家子对你服服帖帖,你看你这二当家的整天落魄成这德行,不会也是为了偷吧?”
“你算是说对了,花儿爷是天上的人,我是什么东西,齐家满门绝了后才留下我这一条冤孽,脚底的泥、下贱的胚,地狱里爬出来最落魄最浪荡的鬼,偷着吃,有味。”
他一字一句咬得很重,最后两个字竟有肃杀之意。他的笑失去温度,半真半假地说道,“多久死在他手里,我才算是善终。”
我被他吓得一哆嗦,心说我就是打个嘴炮,他是真透出股疯劲。
菜市场门口有家黄焖鸡米饭,他非要进去,说小花最近爱吃日料,他嘴里淡出个鸟来,我拉着他走:“马上到饭点了,咱俩的菜还没买回去,怎么交差?”
他大手一挥:“没事,花儿爷万事有后手,不用管他。”
谁他妈买菜留后手啊?盒马鲜生吗?这要是结了婚过日子也是个天杀的,我拽他拽不住,跟着他走进去。
脏兮兮的一家小店,桌子不知道多久没擦了,一抹一手的油。
我给他叫了个大份,扫码结账,他感激涕零,一口气倒了半瓶辣椒油进去,开始埋头苦吃。
沙海十年我饥一顿饱一顿,作坏了胃,这几年休养下来,嘴巴又被胖子养刁了,眼前一大碗鸡肉油淋淋的,后厨估计是个蟑螂窝,我实在不想陪他吃窜稀套餐,就坐在一边,掏出手机刷吴山居的账号。
特么的居然开始直播了。
我想看胖子和闷油瓶在干什么,一点进去,居然是刘丧。
这老小子不知怎么说服了胖子,一本正经坐在屏幕前,平心而论他长得不错,长发很现代,有种小女孩们喜欢的忧郁感,但小哥粉丝那事我对他有偏见,觉得他长得像个狐獴,当然他对我也有偏见,估计在他眼里我面目可憎,是个亡国赵高。
妈的,我想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在我的脑子里被我自己欺负了,我起码得是王莽,再不济也是个韦氏,怎么能是个太监。
小哥在他身后,出镜了半个身子,低头摆弄手机。
一条条评论飞速滑过。
“今天有新人耶!”
“这个也还行,勉强能看,以后会常驻吗?”
“我的小老板呢,我的亲亲胖哥哥呢!”
“二老板在干什么!让二老板过来,啊啊啊啊我的二老板,你随便卖点啥,卖地板砖、卖马桶圈、卖大马猴都行,我要给你打钱!”
“二老板他,他今天居然在,玩!手!机!这合理吗,不合理!所以客服号多少!”
看得我那股火啊,蹭蹭往上冒。
“老子才出来几分钟!”我一拍桌子,勃然大怒,“登堂入室、鸠占鹊巢,宠妾灭妻,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回头看我,黑眼镜夹着块鸡腿瞥我,一副你犯病别影响我吃饭的表情。
我才不管他,我把手机往他鼻子前面一杵,咬牙切齿:“什么铁三角,什么过命的兄弟情,都是骗子!瞎子我说你别吃了,老子的窝都让人踹了,你快点收拾细软,咱们爷俩杀个回马枪!”
黑眼镜没管我这一句话里变了三个辈分,扫了一眼手机屏幕,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别急呀小三爷,这孙子故意的,你这就稳不住要生气,以后气的地方有的是。”
他突然打了个激灵,猛地跳起来:“坏了坏了,螃蟹!”
说完扔下我,撒丫子就跑,给我气的啊,我说师父你不是说小花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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