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峥吓了一跳，这话外头嚼舌根的人传传也就罢了，贺璟怎么会拎到贺珵面前来说！
她挑挑眉头，向贺璟示意，叫他赶紧住口。
贺璟看见了，嬉笑之色不改：“皇兄，我们云峥在宫里的时候，可是人人夸赞的好脾气啊，怎么与你成婚没几日，就吵起架来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儿？”
说着，也向陆云峥递了个眼神。
陆云峥觉得贺璟简直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两人的挤眉弄眼自然落入了贺珵眼中，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一轮，深不见底的眸色不见喜怒，也换了戏谑的语气：“阿璟，你这个单身汉子，还是少掺和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吧。听说丽妃娘娘正给你选妃，等你成婚了，就知道了。”
贺璟摆摆手：“我是个拴不住的，成婚还早呢。皇兄也别给我操这心了。”
陆云峥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说着还有事，拽着贺珵就要走。等上了回东宫的马车，贺珵正色问她：“东宫里头的人，你摸透了没有？”
连贺璟都知道了，还堂而皇之拿到贺珵面前说，可见这事在元京都不是个秘密了。
陆云峥回他：“钩子都放了，就等鱼儿咬食了。且等等吧。”
贺珵点头。既然她如此说了，就必定有把握，贺珵自是信她的。
拟定给乌娄的回礼这件事，不论大小也是件实打实的政事，陆云峥第二日就到礼部去，要求调阅过往与异域番邦各国的礼贡往来单子。
贺璟也在，说来这事原应是贺璟办的，只不过那当口皇帝触动愁肠，让陆云峥负责此事，也是便宜之举。
礼部侍郎连澍看了贺璟一眼，命主客郎中将礼册调出来。
多年女官的经验告诉陆云峥，事无把握，便循例而行，总不会出大错。前朝有两三位和亲公主，必有使节来访，礼贡往来，参照而行就是。
可偏偏在这行不通。
陆云峥翻来翻去，指着礼册，想参照永庆长公主的例子置办回礼，连澍一口回绝：“永庆长公主乃太祖亲妹，怀帝时因国力凋敝，内忧外患，才不得不远嫁北羌和亲，虽非战败求和，也无大异。如今我朝强盛，再按此例，岂不显我朝怯懦？难道我朝还要给乌娄岁贡不成！”
陆云峥反驳道：“有语云礼尚往来，如今我朝与乌娄是友好通婚，乌娄可汗和大王子送的礼远超从前藩属国朝贡之礼，若我朝只还薄礼，岂不是落下埋怨？结亲反成结怨！”
更何况，当时的情形，本质不也是为了求和吗？
陆云峥心底鄙夷极了，端了茶杯低头饮茶，忍了又忍才没把鄙夷之色露出来。
一时室内安静，连澍见贺璟还是没说话，微躬了身子，说出来的话却是理直气壮：“咱们大熙民间有云，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那乌娄大王子不是在推行大熙汉学吗？是乌娄前来求娶公主，咱们是嫁女儿，理应直起腰来！”
陆云峥险些没一口茶喷出来。
她挑眉：“那你说当如何？”
“臣以为，楚国公主出嫁时的陪嫁已是史无前例，如今可参照公主归宁之礼，添上五成，既显亲厚，又体恤公主远嫁之苦。请殿下定夺。”
胡闹！公主如在京城成婚，那是正经开公主府安家的，回宫归宁就是几条街的事儿，如今嘉珩可是远嫁乌娄！而且当时乌娄来娶亲的时候就说得明明白白，是为了“兵马相盟”，真当家事来办？她疯了还是连澍疯了？
陆云峥算是明白了，她今天在连澍这儿办不成事了。
她冷了脸，深呼吸一下，道：“今儿就到这吧。本宫回去再想想。”
说着她便走出了朝房，没走两步，贺璟便从里间追了出来，拉住陆云峥。
陆云峥被他拉住，面色不虞：“做什么？”
贺璟叹了口气，道：“你别上火。我知道你想按高规格回礼，让嘉珩的日子好过些。可此事是国事。明面上，我们是翁，他是婿，该拿捏的姿态咱们还是得拿捏住。两国相交，彼消此长。”
陆云峥偏过头：“是吗？原来是国事啊？可刚刚连侍郎说的法子，都是按家事办的呢。齐王殿下，你说，我到底听谁的呢？”
说着她拂开贺璟的手，自顾自地走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事轻不得重不得，可是乌娄伊伐可带着牛羊马匹、骆驼、精刀、香料，甚至还有一批精壮的乌奴，就在元京杵着呢，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等着大熙的态度？
这笔买卖，大熙要算帐，乌娄也要算账。
心里带着气，陆云峥的脚步都快了许多，回东宫时直接往书房去要找贺珵。
才刚进殿，却见书房门半掩着，书房里传出贺珵的怒喝。
陆云峥刹住了脚步。
贺珵自入朝以来，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多有克制。这般怒喝，极为鲜有。
她一时进不得，退不得，怕发出了什么声响，只得站在殿门口，听着贺珵怒斥道：“孤交待过什么？你忘了是不是？”
书房里那人回答得不急不徐：“殿下让微臣静默，不可上谏。”
是徐度！陆云峥认得这人的声音，送嘉珩出嫁时，他为副使，行事周全妥帖，她记得他。
“啪”一声传来，听着像是折子落地的声音。
贺珵问：“那这又是什么？”
徐度不卑不亢：“恕臣不能从命。扩兵一事劳民伤财，强制推行，恐伤大熙根本，微臣是朝廷命官，负诤谏之责，不可作壁上观。”
贺珵气笑了：“所以孤是糊涂蛋，整个大熙就你一个明白人了？就你最爱民如子了？是不是？”
徐度一愣：“臣不是……”
贺珵来回踱了两步，转身坐下：“扩兵一事，宋相亲自上疏向皇上奏请，户部那份麟册，是经了齐王的手，再交由袁侍郎递上去的，你这一谏，谏的是谁？还是说你预备一头撞死在宣政大殿，告诉陛下扩了这兵我们大熙就完了？”
陆云峥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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