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陛下急诏,宣您入宫议事。”侍女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迫,从雕花隔扇门外传来。
无需多加思考,必定是传召自己商讨齐安河堤塌方一事。
庄清蘩放下擦手的汗巾,一饮而尽凉了的茶汤,唤人梳头更衣。
镜匣前,藏绿正为端坐着的庄清蘩簪一朵应季的桂花样式的绒花。
庄清蘩拿下金桂,却问有没有荷花样式的。
妆奁中放的都是时兴的首饰,夏季最常用荷花样式,藏绿已经收了起来:“存在多宝阁了,您还要入宫……”
“无妨,你速去取来。”
沉闷的黑色幞头间别上了一支粉衣绿身的菡萏。
庄清蘩侧过头,细长颈线上的鬓发如云,荷花是埋在乌压压里的一抹雅色,仔细瞧却又和幞头泾渭分明。
她会深陷泥沼之中,希望她能和这藕花一样,出淤泥不染,迎来一个无尽夏。
藏绿是日常跟着庄清蘩进宫的,可今日却生了不同。
庄清蘩心思千变万化,想着何妤劳神劳力,有些不忍:“你今日不必跟我入宫,去帮何妤料理琐事吧”
藏绿刚踩上轿凳的绣鞋一顿,颔首应下,眸色间藏着一两分落寞。
在府里耽搁了一些时辰,车夫驾车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上许多。
车前的枣红大马精神饱满,车辙声滚滚碾过,如惊雷飞过。
庄清蘩面色淡然,正襟危坐在软塌上,骨节分明的细指正在拆开飞鸽传书送过来的密信。
简洁的文字映入眼帘,笔者的字一如既往的别致,像刚学写字的幼童的笔迹,或许还比不上。
怀枝的这笔字真是无从下眼,连擅长模仿字迹的书法大家都学不得其七八分精髓,堪称独门绝技。
与丑字截然相反的便是这信笺的内容。
庄清蘩读信的速度快,紧绷着的眉眼微微舒展润开,深抿着的唇线也放松下来,如雪化送春,难得显出一派放松的模样。
怀枝解决了她重生以来的一块心病:她找到了江生。
庄清蘩前世身亡后,三四年内,丞相的位置上换了一个又一个,半数更是直奔诏狱而去,比京郊野陌外的春草换茬都要频繁。
直到这个叫江生的少年横空出世,在官场上一路高歌猛进。
不过四五年间,就被擢升为丞相。
这个青云直上的速度,令人咂舌。
他果决的行事做派,叫庄清蘩一只野鬼看了都很满意。
再睁眼后,庄清蘩一直在费心费力地派人寻他,可几年来却一直没有江生的下落,弄得自己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这号人存在了。
如今终于找到了,既令自己安心,也令自己悬心。
大海捞针寻一个人虽然不简单,可她比旁人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怎么会要找这么久呢?
如今齐安那边出了祸事,这边江生的下落便见了眉目。
这一切都来得太巧了,打着灯笼都难得拼凑在一块。
此刻的庄清蘩陷入犹疑之中,信笺被夹杂在大拇指和食指指腹处。
庄清蘩捏信的力道不自觉加重,带着整张无辜的信纸不断下凹。
黑字倒映在情绪复杂的墨瞳之中,眼睑连着的浓密睫毛上扬下放,庄清蘩的心也在胸腔内不听话地翻来覆去,反复不已。
庄清蘩怀疑是否因为自己凭借先知的能力,尝试去扭转许多事情,才导致齐安河堤塌陷一事的发生。
都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今世先行带走了江生,算不算倒行逆施,会不会干预了他的成长?
究竟是揠苗助长还是适得其反呢?
庄清蘩心里也没个答案。
马车稳健地行驶在南门大街上,兴许是有些堵,车夫的速度慢了下来。
庄清蘩听见了小贩的吆喝声,掀开车帘,是街边提筐叫卖橘子的,在秋日里并不算稀罕物。
等到隆冬时节街巷上还有绿橘售卖,春日里也不缺新鲜的柑橘尝味,民间称之为“冻橘”。
庄清蘩对橘子的滋味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但年后她大都会买上一篮,因为她从前最爱在年假休沐之时烤橘子。
在烤炉上放一个炙盘,再把这喜庆的小圆果放上去,室内橘香盈盈,屋外雪声簌簌。
怀枝他们又都爱吃橘子,也不会浪费,欢声笑语不断。
她不知道自己缘何钟情于此,后来某日晨起时想起一句词,觉得形容地恰如其分:“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细水长流的日子。
只听车夫吁一声,马车速度又提起来了,已然是到了更为宽敞的御街。
庄清蘩想清楚了,既然上苍眷顾她,给予她逆天改命之机缘,又何必畏首畏尾的呢?
前世的山河破碎,她接受不了,她心难安。
畏首畏尾地装作不知道,她做不到。
反正是死过一次的人,更是无所畏惧。
试图牵动命理的是她,真要问罪,就罚她一人好了。她能多为南秦多做一点,便是多赚一点。
庄清蘩悬动的心帆不再左右打摆,朝着岸上靠拢,她要将江生带到身边教导,要为南秦培养一个丞相出来。
她亲手种下的因,必能结出想要的果。
庄清蘩一入宣德门,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黄门在一侧焦急地候着。
小黄门一见庄清蘩,如见慈悲神仙救星,急急带着庄清蘩往宣政殿赶。
宣政殿外头的天蓝汪汪一片,可里面的气氛暗沉沉的。
庄清蘩用余光大致扫了一眼,在场的还是那些老人,大多是些六部的重臣和徽帝的亲信,与往常议事无二异。
想到何妤说的,庄清蘩不动声色地朝某个方向一眼掸过。
户部的人脸色果然是最难看的,他们每次来无非商量的是又要拿多少钱,奈何钱袋子破了个大洞,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徽帝高坐在上位,冠冕下的表情确不太痛快。身旁的首领太监林公公手里拿着一尾拂尘,低眉顺从。
“臣庄清蘩拜见陛下。”庄清蘩两手交叉,行揖拜之礼。
乌压压的幞头低下,起来的是孤枝菡萏,浅碧深红的花,徽帝一眼就注意到了,顿觉有趣,赏心悦目。
站在两侧的臣工不能御前失仪,转身望向姗姗来迟的她,但庄清蘩却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的注视。
臣僚之间微妙的气氛满溢在殿中,这是独属文官集团的默契,或幸灾乐祸,或同仇敌忾。
“免礼,庄相可听闻齐安一事了?”冕旒跟着主人的动作晃动,徽帝的语气和缓低沉,仿佛揪住了那根长势最好的稻草。
庄清蘩俯首行跪大礼,做出负荆请罪之状,垂首间吐字不紧不慢,言辞恳切。
“臣特向陛下请罪。接到急报之后,已同何侍郎暂议出一个妥善之法,然事急从权,尚未来得及面禀,望陛下恕罪。”
“庄相平日里眼高于顶便罢了,今日这是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礼部侍郎钱政径直走出队列,不怀好意地责难庄清蘩,他早就想为庄清蘩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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