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沉沉,明月高悬,庄清蘩赶在宫门下钥前入宫面圣。
门帘掀开,抱琴的韩美人正从殿内出来,恰遇来面圣的庄清蘩,二人目光短暂交错。
韩美人将四弦琵琶递给身旁的宫婢,矮身无言朝庄清蘩行礼,受礼的庄清蘩亦简单颔首。
殿内依旧点的是龙涎香,徽帝经年都不曾换掉这香。
君臣见礼一番,徽帝倒不着急问公事,撂下手里的青词:“可用过饭?”
“谢陛下关心,臣略用过茶点。”庄清蘩谈不上饿,也谈不上饱。
“那便是没用正餐?”徽帝朝林公公使一个眼神,大监会意,立刻传唤宫婢再端上一些点心。
如意糕、鲜肉月饼、荷花酥、茯苓糕四盘糕点,每个都在描金彩盘上足足放了八块,摆满堆成小山丘,将庄清蘩身侧的黑漆方桌填得满满当当。
“查出幕后主谋了吗?”徽帝反比庄清蘩先拾起一块如意糕,后又扔下尝半块茯苓糕,用得欢哉。
“此事乃工部侍郎范平澜与齐安县令程立昱合谋而为。二人层层盘剥银两,以次充好,用劣料修堤。致河堤偶遇瀑雨而塌,令齐安万民深受其苦。”
“二人系此案主犯,其余从犯容臣一一赘述。”庄清蘩将预先准备的说辞讲了出来。
庄清蘩像茶楼的说书人,而徽帝则是唯一的客人,但他心显然不在于此。
“不必,朕信你。”徽帝并无精力一个一个听下去,灌下一口茶,清喉中甜味。
“只可惜陛下白白为王大人担心了。”庄清蘩从糕点山中端起孤单单的茶盏,欲喝未喝,假作苦恼之意,拿捏好其间分寸尺度。
“说。”徽帝闻言哼气,心下惴惴,不再宠幸这些精致点心。
“程立昱只咬死与范平澜勾连,臣亦未在齐安查出王大人的罪证,想来他是真清白的。”庄清蘩故作欣慰之状,手抚茶盖,。
“呵。”徽帝笑一声,他这个国丈爷真是有手眼通天的本领啊。
他可以赐王崇明免死金牌,但王崇明不可伸手问自己要丹书铁券。
这便是僭越了,纵容下去,这狼子野心的东西心里便会想着僭主。
“皇后有个好父亲。”徽帝嗤笑。
“臣亦觉与王大人非不辨是非之奸人,但系失察之责。”庄清蘩迂回言辞,似乎听不懂徽帝的讽意。
“卿言之有理,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呢?”徽帝单手抚上紫檀扶手。
一个醉心权术的帝王怎么可能被庄清蘩一直牵着走,他开始反向试探庄清蘩。
若是她建议严惩,那临走前自己的那番敲打就付之东流了,也证明这是一个不听话的木偶。
“臣以为小惩大诫,既不失明主威严,又不伤亲戚之情。”庄清蘩就事论事,一番巧妙回应,不令徽帝反感。
徽帝亦被这话讲得浑身通畅,笑问:“便依你之言,卿可有具体建议。”
“民间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失去了,那就补回来。”庄清蘩借徽帝的手问王崇明要钱,言辞额外带有几分含蓄转圜。
“好主意,便让朕的好国丈行义举、散千金、博美名。”徽帝抚掌,这般杀人不见血的法子最能让王崇明难受,如同生吞流汁腐蝇。
“陛下可在?”殿外美人蛮声娇喝一语,林公公歉身安抚。
庄清蘩与徽帝虽听不见具体说的是什么,但却能听到这刻意制造的动静。
不多时,林公公持拂尘弯腰进殿回禀:“钱婕妤求见。”
钱淑,与钱政同出钱家大房,是他的幼妹。
其人姿容绝艳,但生了一个不讲理的泼辣性子,最爱寻庄清蘩的错处。
庄清蘩已然习惯兄妹二人行事,钱家就是这般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一个讲理之人。
曲有误,周郎顾,偏偏徽帝最吃钱淑装傻邀宠这一套,让林公公传她进殿。
林公公言是,徽帝飞速瞧了一眼庄清蘩,眼珠一转,又指着他的背影,“林福,庄卿今晚住宫里,你去安排。”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寿金安。”钱婕妤蜜语轻声,面上明艳妆容,走路似那婀娜垂柳,让人见一眼,余生便不能忘。
徽帝径直让钱婕妤免礼,钱婕妤将准备的甜汤摆上御案,“陛下昨日说念着这个味道,妾今日便准备了。”
一侧的孙嬷嬷也立刻跟着帮腔:“是啊,凡是为陛下准备的,娘子都要亲自盯着。”
徽帝夸钱婕妤有心了,只尝了一口羹汤。
“庄大人也在这啊,真巧。”钱婕妤依在徽帝身侧,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不巧,臣现下便要拜别陛下与婕妤了。”庄清蘩行礼告退,亦不大给钱婕妤面子。
耳后尽是靡靡魔音,那矫揉造作之声腻得庄清蘩想吃口黄连压压。
“陛下不进完这汤,便是不喜欢妾了。”
“好,依你,依你”,瓷勺碰撞声与笑语夹杂在一块。
庄清蘩难得腹诽君王,刚刚吃了那么多块糕点,也不怕积食。
夜已央央,林公公提灯立在殿外,却朝一个方向望去。
庄清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百步外,一个小黄门正左右开弓,自打嘴巴。
林公公朝庄清蘩笑笑,庄清蘩约莫知道这挨罚的宫监是谁了。
“大监有空为我引路否?”庄清蘩会中醉翁之意。
“啊,近日腰疾犯了,确实有些吃力。”林公公回得很快,他亦不曾想庄清蘩这么卖自己面子。
“上回那为我引路的小公公呢?我记着是个伶俐的。”
林公公一甩拂尘,肃着一张脸,大步朝前迈,斥责怒声道:“小路子,过来,大人唤你呢。”
不成想林公公这一声竟没喊动,原是那盯着的婢女按住小顺子的肩膀,不让他起来。
林公公装聋作哑不再动,庄清蘩走上前去,“这是怎么了。”
宫婢虽不认识庄清蘩,但见来人一身装扮,便知是丞相,抢白道:“这奴货口出狂言,惹恼了我们娘子,娘子心善,只罚他自打一千嘴巴。”
这般作风,便只能是钱婕妤了。
怪不得林公公都不敢开口劝,钱淑最是记仇,偏徽帝宠爱她,若真见罪于她,她不将人赶出皇宫不罢休。
“我如今缺一个引路公公,姑娘高抬贵手。”庄清蘩语气平和。
“不成,他才打了两百个,娘子喊我盯着呢。”宫婢搬出钱婕妤,不肯让步。
庄清蘩和钱家结下的梁子多如牛毛,虱子多了也不怕痒,“这公公不能为我提灯,那便要劳烦姑娘为我引路。”
“这……”婢子犹疑不决。
庄清蘩打断她,“真打够一千下,传出去,不仅这位公公见不了人,钱娘子怕也见不了人了。”
“最怕的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失了帝心。”庄清蘩狐假虎威,拿圣宠敲打她。
这婢女虽不乐意,但也被唬住了,于是就坡下驴放了小顺子一马,“起来吧。”
小顺子跪得两腿皆麻肿,两手撑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林公公将宫灯递给小顺子,并一手狠敲在他的头上,“小路子,还不朝丞相道谢。”
小顺子顶着满是血印子的肿脸接过灯,言谢不停。
庄清蘩取出碎银,分给这宫婢作封口费。
宫外各家势力不断遣人打听最新的消息,见庄清蘩一入宫门再不出,也不乏惶惶不安者。
小顺子一瘸一拐走在庄清蘩左前方,跟着庄清蘩的步频调整迈步,“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日后当牛做马都不能忘记您。”
庄清蘩行路慢慢,遥望莹亮孤月,“你怕是不能留在御前行走了。”
“我不算机灵的,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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